第三十一章：恃強凌弱

當菜品終於端上來時，蔣欽絕只摸著桌角暗暗乍舌。...這...這也太多了吧？得多少銀子能夠打發去？

究竟是古人誠不我欺，還是她已經被坑在了鍋里？這用料也太實際了吧，她以為的單隻，這雪宴乳鴿竟然是整鍋端來了一窩。

實話說，她被這絡繹不絕的陣勢整蒙了。於是在菜品上齊之後，毫不溫柔地單腳踩在凳子上拎起小二那衣領詢問這一桌的價錢。

好歹也是幾十來斤重的人，此時卻被一個八九歲大的孩子提得雙腳差點離了地。這小二欲哭無淚，面上怕得要死，卻也只敢忍住嗚咽，一老一實地解惑著。

在得出只需一角碎銀之後，她對這時代的錢幣有了大概的認識。想到她剛來時身無分文，而此刻最不差的卻是錢了。

沒有忘記自己依然提着人，但一想到那白白扔出去拿不回來的兩粒銀子，她頓時覺得自己未免大方過了頭。

她的另一隻手不由摸了摸自己肩上的小包裹，第一次有了懷揣一筆巨款的認知，這可比她在現代頭一次談成生意時要刺激多了，畢竟是一下子不費功夫就白賺來的一筆。

但食物不能浪費，如今多點了這麼多，若是不能盡數解決，她心中一定更會自責地無以復加。

對於一個曾經餓了三五來天沒飯吃的可憐人，這尤其是她不能忍讓與後撤的底線。

一時腦迴路不知拐到哪個方向去的小孩沒有注意到，自己此刻有多麼扎眼，她的陣勢是多麼強硬，看起來就不是良人家的孩子。

怎麼說現在也是到了吃飯的高峰期，她已獨佔一桌美食尤不滿意，竟踩在凳子上教訓可憐又無辜的跑堂小二。

多數人看不過眼，在那議論紛紛。緊接着卻話題一轉，俱是說武者如何如何，這江湖全被他們搞亂了的壞話。

一群有身份的人進門看到的正是這個場面，不由頓了一頓。想來是沒有見過哪家的小孩有這般能耐，竟不用仗勢欺人自己就懟上了。

他們周身散發着練家子的氣勢，是以那邊討論正熱鬧着的食客們俱是一邊縮起頭來不再言語，一邊暗中關注後續的進展，一口一口使勁塞著酒菜。

說不定沒準到時候打起來時，他們也可以試試霸王一下啊。反正是能跑就跑，誰不跑才傻。

方衛見有人恃強凌弱，如何肯答應，是以無論對方是男是女，漂不漂亮，年歲幾何，他都是要出聲準備制止的。

但幾個年長一點的人看那孩子觸碰著背上的包袱時，唯恐撒出來無數暗器，不由警戒起來。

哪成想人家只是摸了摸布，就同時將雙手解放，也不再拎無辜小二的衣領，坐在凳子上誰也不理，只獨自盯着飯菜蹙眉。

方衛腦中一陣後悔，那顆躍躍欲試的心此時無處安放。他年紀不大，也就十一二歲的樣子，正是那正氣凜然眼中進不得沙子的無所畏懼時期。

如今見那沙子還不待他揉一下就自己掉了，沒由來的感到一陣失望，甚至有些埋怨擋住他聲張正義的幾位師兄。

凌全沒想到他會以這種形式碰見那個被困井中的孩子，這兩個真的是同一個人？莫不是自己記錯了。

他在腦海中努力搜尋當時那孩子的表情，卻忘得一乾二淨。只模糊記着她那時應該很弱小，還有就是那十分鄭重地遞來一塊玉飾時的樣子。

總之過了約一年光景，這孩子又在那種地方得罪了有些身份的人。想來不改變自己，學着強大，恐怕已經不復存在了吧。

他現在依然是一副在眾師弟面前一派十分可靠的樣子，心中早已神遊太虛之境，暗嘆歲月果真是一把殺豬的刀。

昔日那般簡單的娃娃如今在性格上也長殘了，變得有如他師門中那些只會擰着鞭子，風風火火闖九州的人形殺器。

想來他對那些在戾部辦事的女弟子們的印象屬實不好，是以對這位出手隱約有些暴躁傾向的小孩敬而遠之，也就歇了上前打招呼的心思。

「你這娃娃，好不講禮，仗着練過武功欺負普通人，江湖道義呢？」方衛還是覺得自己不吼出來等一下吃飯都該不痛快，於是就吼了出來。

蔣欽絕見有人在大聲嚷嚷，一望才發現對方竟是在朝着自己嚷嚷。不過她現在沒怎麼在意，因為她被另一個人引去了目光。

確認過眼神，是救我出井的那個人！

凌全只感覺那孩子的眼神亮了幾個檔數，心中甚至有些懷疑自己草草下達的定論。也許這小孩並沒有壞心，而是那小二暗中欺人年幼打算刁難她呢？

正義的天平一偏再偏，凌全也沒打算將它扶穩，因為他心中還是希望那個簡單的孩子能夠繼續保持自己善良的本心。

他沒有忘記當初那少宮主為穩住在自己面前的形象，打算強行問責幾個下仆護主不利時，小孩只說是自己不慎落井的。

她頂着一身寒涼，已搖搖不穩，卻還是堅持不牽累無辜的人。

尤其臨別時那個清亮的眼神，讓凌全沒有辦法拒絕她送來的謝禮。是了，那個玉佩。

想來小姑娘還不知道這送玉佩的含義，自己當時年少亦同樣不知，如今正好可以物歸原主。

於是他腳步略微偏轉，說了一聲有事便要去那靠窗的一桌。那邊同樣十分快速地起身，朝這趕了過來。凌全見此，停住了腳步，慢慢等人。

方衛目露不解，怎麼這小丫頭會與師兄有些牽連。他沒聽說過師兄還有一個八九歲大的妹妹啊，莫不是流落在民間的某個兄弟家的親戚？

救命之恩，已然碰面，況且還是吃飯的時間。當請不當請？

這自然是當請的，再說他們那一邊並沒有落座，於是蔣欽絕十分痛快地將他們都邀請了過來。

在照實回答那怒氣沖沖的少年問話后，誤會便全部解開。方衛恍然大悟，原來她沒有出過門，見菜多點時，以為自己被坑才出聲詢問。

走到桌前，眾人望着一堆菜品，心中的懷疑全部取消，算是信了這孩子當真不夠了解時事，一人份例竟然點成三五份額。如果那小二之前沒有詢問過，那嚇嚇他倒也不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