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大驚小怪

第五章 大驚小怪

不問了也好,水似就不會為難,可是他有些詫異,剛才要問的是她,現在不問的也是她,怎麼變得那麼快?他還沒意識到自己剛才的表情太過嚴肅正經,有些嚇著她了。

不過詫異只是一閃而過,隨即便被他一如既往的冷淡取代。

不再說什麼,他轉身離去。

沒過多久,如夢和如幻就送來了飯菜,兩個剛過晚晚腰的孩子小小的,一人端著一個托盤,上面放了飯菜,有葷,有素,色澤鮮美,餓急了的晚晚忍不住垂涎,好像大灰狼見了小羊羔。

碧血無奈地搖搖頭。

他們邁開小短腿艱難地跨進門來的樣子著實可愛,惹得晚晚立馬上去幫他們接過托盤,生怕這盤子把他們的小身子板兒給壓壞了。

真是的,怎麼讓這麼小的小孩子出來侍奉客人啊?而且還這麼可愛,要是晚晚,她絕對會「憐香惜玉」的。

她把碧血拉了坐到她旁邊,順口問道:「小朋友你們叫什麼名字啊?」

「我叫如夢。」

「我叫如幻。」

兩個小孩非常乖巧地躬了躬身子,真是可愛到不行。

「你們吃不吃?過來跟姐姐一起。」晚晚熱情地邀請他們,又擠開碧血,騰出空位,小孩子嘛,肯定很貪吃的。

沒想到,兩個孩子竟是統一的搖了搖頭,說:「不必了,我們還要去侍奉公子看書呢。告辭。」說著就退下了,不失禮貌與儒雅。

其實,對於如夢如幻而言,與其說是侍奉公子看書,不如說是讓公子教他們讀書,畢竟公子一般不會讓他們兩個小娃娃做什麼,公子總是在自己看書的時候抽出一些時間來督促他們,雖然公子並不直接教他們什麼,但讓他們學會了如何學習。

這也是因為水似八年裡只有五年待在山裡,不能時時刻刻教導他們,所以,學會自己學習就成了水似教給他們的最重要的一點,他們必須掌握。

晚晚一臉驚訝,才反應過來他們是神醫的書童。

神醫的書童竟然這麼氣度,晚晚點點頭,果然是隨神醫了。若是她在那個年紀,肯定管他的吃了再說。

飯後,晚晚摸著自己圓鼓鼓的肚子,看看桌子上幾乎是被她一人掃蕩乾淨的飯菜,心裡滿滿的充實感。

這時,一股苦澀難聞的味道快速蔓延開來,迅速掩蓋了飯菜的香味。一看,已有一個皮膚白嫩,身材弱小的謙和男子端著一碗黑漆漆的葯立在了門邊,他敲了敲門,晚晚點頭后他便跨了進來。

「我是若離,來給你們送治風寒的葯。」他溫和地笑著將葯遞給晚晚,猶如春風拂面,令人心頭一暖。

「你好啊,我叫晚晚,她叫碧血。」晚晚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又指了指碧血,知道她寡言少語,不喜自我介紹,於是順便幫她說了。

「趕緊趁熱喝了吧,我也好將碗筷一同收了去。」他溫和地說。

晚晚點點頭,低頭看那碗捧著的可怕的藥水,畏懼地打了個哆嗦,鼻子湊到跟前嗅了嗅,這葯可比那些太醫開的葯還苦還難聞啊!可是轉念想了想自己現在鼻子喘不過氣,喉嚨也疼得厲害,要是不喝葯,明早起來就別想順暢地說話和呼吸了。

罷了,豁出去了,神醫開的葯肯定藥效更好,苦一點也正常。

她抬起右手猛地灌了,想要囫圇吞下,卻依舊沒能躲過那苦味的刺激,小臉瞬間扭成了一個包子。

若離眼中有了笑意,接過葯碗又去收拾碗筷。

「若離?」晚晚吞咽了好幾口口水去淡化那苦味,輕聲問道。

「嗯?」他沒停下手中的事情,也沒回頭看她。

「問你個事行嗎?」

「當然可以。」他輕描淡寫地說。

「神醫叫什麼名字?」

若離停住了手上的動作,回頭說:「不知道,我們都稱他公子,你也可以這樣稱呼。」

晚晚不服,雖是早就預料到。

「怎麼可能?連你們都都不知道?你們真的不知道?」

「的確不知。」若離湖面一樣平靜的臉上閃過一絲異樣,躲避著晚晚疑惑的眼神,不與她對視。

然而他越是如此,晚晚就越發肯定了自己的猜測,心中已經有所收穫。心裡偷偷笑著,然而表面一幅失落的表情說:「那好吧,看來我是不可能知道神醫的名字了,唉!」她嘆了一口氣,擺出很失望的樣子。

以為她相信了,若離神色一松,應和她一句,然後又繼續收拾了碗筷,轉身說:「有什麼需要我做的儘管說,山中雖不比外面,但我和若即會盡量滿足你們的。」

晚晚頷首,他優雅地離去。

看樣子若離是知道神醫的名字的,他在刻意隱瞞。她心裡思量著,猶豫著要不要繼續打探神醫的名字。明著問肯定是不行的,可若偷著打聽,若離定會向神醫彙報,他定是會站在神醫那邊的,那到時候她一樣會惹怒神醫。

這種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事情她還是不要去嘗試了,好奇是會害死貓的!

天色已晚,碧血安置好晚晚就回了自己的房間。

晚晚從桌上包袱里摸了一個有她拳頭一半大的夜明珠,月光般溫和而明亮的光將整個屋子瞬間照得通亮,晶瑩而微微透明的珠子周身流光溢彩,發出微藍色的光芒,入手冰涼而分量十足,一看便不是俗物。

這是外國使臣進貢的,是國王用了三座城池才換來的,結果轉手就獻給了父皇,他還給珠子起了一個名字——海藍珠。

父皇見其比任何夜明珠都要明亮,而且冬暖夏涼,乃世間罕物,便賞給了母后,母后又疼愛晚晚,就把這珠子送給她。

她可能萬萬沒想到,一顆價值連城的世間罕有的夜明珠竟然被晚晚拿去當蠟燭使了,要是讓她知道,恐怕會氣得吐血。

她摸摸珠子,滅了燈,屋內只剩下了海藍珠的光芒,明亮卻不刺眼,將黑暗盡數驅逐。她將它放在床頭,就像母后也在身邊一樣,然後安安穩穩地睡去。

夜裡,雨悄無聲息地停了,原本狂躁的天氣安靜了下來,屋內也是相當寂靜,只有晚晚隱約微弱的酣睡時的呼吸聲。

各房中的人都已進入了夢鄉,做著或香甜或可怕的夢。唯有一房內,孤燈閃爍,一人還在翻看著陳舊的書籍,昏暗的燭光傾瀉了他一身,寧靜而出塵。

第二日清晨,一推開門,晚晚就不禁驚嘆,面前的青山雲霧繚繞,秀美的山水被遮住,好像美人戴上了面紗,極富神秘色彩。

雨後的空氣猶如洗過一樣,別樣的清新,葯圃里飄來的淡淡芬芳沁人心脾,讓她心情大好,別緻優雅的樓閣屋宇藏於深山之中,確是仙境無疑。

何曾見過如此高雅動人的風景?

白鶴立於綠樹之巔,祥雲時卷時舒,瀑布懸挂在青山之上,溪流潺潺,奔騰不息,落葉紛飛,衣訣飄飄,那宛若謫仙的白衣男子,站在忘塵石上,那彷彿即將羽化登仙的身影。

有那麼一瞬間,她竟然迷上了這樣的畫面。

以為看過了人間極致,現在才發現一切都不及他萬一。

這世間真有那麼如雲似水,不染凡塵,傾倒眾生的人嗎?

若是那些凡夫俗子見了他,將是何等反應?

不敢上前打擾,只願站在走廊內遠遠地望著,哪怕是這樣,也心滿意足了。

她拍拍自己的臉蛋,讓自己從這夢幻般的意境中脫離出來。不經意間,發現自己的喉嚨已經不疼了,鼻子也不塞了,於是更加肆無忌憚地大口大口呼吸起空氣來,神醫的葯果然厲害!

想想神醫醫治百病,讓多少人脫離苦海,擺脫病魔的糾纏?他行雲流水之間,拯救過多少條鮮活的生命?讓多少個家庭得以幸福美滿?崇敬之感油然而生,並不因為她自己的身份尊貴無比而減少半分。

風吹得他的衣袍飛舞,如大雪飄零。風起,雲涌,落葉紛飛,他邁出一步,就是這小小的一步,以不可迴旋的姿態,讓他謫仙墮天般墜落,墮入無盡深淵。

她一聲驚呼,什麼也不顧地衝上去,卻連他的衣角都抓不住,眼睜睜地看著他從忘塵石上墜落。

以瀑布為路,踏水而行,凌空捕葉,從九天飄落於青石之上,不偏不倚,穩如鶴立,指尖一彈,水滴箭飛,一片綠葉從枝頭脫落,盤旋了幾個圈,輕輕落地。

而他,寸縷未濕,衣決飄飄。

慢慢地凝神靜氣,耳目一片清明,他閉目片刻,萬物生長,蟲鳴獸走,雲升霧起,大河東去,鳥驚乍起,聽遍萬物之聲。

緩緩睜開眼,順著噴射而出的瀑布向上看去,那人還蹲在石頭上一臉緊張地看著他。

略有些疑惑,他緩緩開口,傳來玉石一般冰冷柔和的聲音:「怎麼了?」

晚晚按捺住自己剛才怦怦跳的心,她還以為神醫有什麼想不開要跳崖呢,嚇得她一聲神醫脫口而出,什麼也不顧地衝到了石頭邊,甚至忘了自己怕高。

見他無事,她這才發現自己所在的這塊石頭有多高,從石頭下湧出的暗流激射而出,直直墜落了幾丈,拍在石頭上濺起一人高的水花,卻未沾上他半滴。

腿立馬一軟,當即跪了下去,雙手撐著石頭,驚出一身冷汗。

「媽呀,怎麼這麼高?我還以為你想不開呢!」她哭喪著臉道,嚇死她了,嚇死她了!

水流衝擊的聲音太大,他運用內力發聲,讓聲音更大,面不改色地說:「我在練功。」

晚晚差點沒一口口水嗆死自己,她剛才那麼緊張,還以為從這麼高跳下去要摔死,結果他卻是在練功?練功就練功嘛,幹嘛用這種嚇死旁人的方式練?誰都知道,這麼高跳下去肯定腦袋開花!

怪也怪她,沒想到神醫會武功,而且輕功那麼好,宛如從天而降。倒是嚇壞了她這個一點武功也不懂的凡夫俗子了!

不過突然想起那日她跟碧血說,若神醫不幫她們,就把神醫綁回去。現在看來,神醫若知道了她竟敢欺瞞他,不一氣之下把她們弄死就算好的了!

「那你繼續,抱歉打擾了。」說完,她連忙縮了回去,遠離忘塵石,珍愛生命!

往四周望了望,極其陌生的環境。

古樸典雅的樓閣外連著一條長長的走廊,裝飾雖然簡單素凈,確是格外的美觀大方。

她跑去敲碧血的門,卻久久無人回應。

不會是還在睡吧?不該吧,難道比她還能睡?

一把推開門,裡面卻是空無一人。又衝出房四處去尋,可不見一人,連個可以問路的都沒有,她又不願去驚擾神醫,於是像無頭蒼蠅一樣沿著走廊把房子饒了半圈。

她沒想到,只有五人居住的宅子居然也有這麼大,想是經常需要安頓病人,所以也就建得大了。

青石鋪的院子里曬滿了各種各樣的草藥蟲殼,沒幾個是她認得出來的。院外種著各種顏色的小花,粉的白的黃的,色彩斑斕,卻不艷麗,輕薄的花瓣一觸即落,晚晚走過的時候小心翼翼,生怕裙角颳起一陣風就把這些花兒給毀了。

而遠處,是一片接天蓮池,無論是何季節,永不枯敗。

在一轉角處,遇到了背著草藥迎面走來的若即。

關公眉毛青胡茬,看起來非常凶煞,他身形高大,跟神醫差不多,不過體型太過健碩,整體看起來就粗人一個,若即與若離,僅有一字之差,對比卻是如此鮮明。

既然是採藥的,那定是這裡的人,她訕訕地湊到跟前:「這位大哥,請問看到一個很冷漠很嚴肅的紫衣女子嗎?」

若即點點頭,指了指後院方向。

「多謝。」晚晚一下子便溜了。

後院里比較空曠,碧血正在練劍,剛毅的身形猶如男子,出劍揮劍都是十分剛強有力,長劍劃過天際,呼呼地割裂空氣,神色一凜,便如排山倒海,似能擊退千軍萬馬。

那些天連日奔波,住的也是客棧,地盤小,施展不開來,所以沒機會練劍,今日才好不容易找著一個可以讓她活絡活絡筋骨的地方,自然得抓緊時間練習,不能荒廢了武藝。

晚晚一邊看著一邊點頭,果然是女中豪傑,巾幗不讓鬚眉,可惜是個女兒身了,不然她真能如其所願,金戈鐵馬上戰場,與那些鐵血男兒一作較量。可是朝廷不用女將,五哥豈敢用她?所以一直搪塞著她的請求,甚至還把她塞給她。

心下不禁為她惋惜,心有報國之志,身懷武功超群,卻抵不過一條死規定,只能做一個侍衛,跟著她跑到這荒無人煙的地方來,身為公主的她也實在是覺得有些屈才了。

不過一路來也幸好有她在,替她趕去了不少地痞流氓,護了她周全。

碧血沒有要停的意思,晚晚也看得絲毫不嫌煩,乾脆往石凳上一坐,不打算走了。她跟著她的招式用雙指瞎比劃,可是她根本跟不上碧血的節奏,人家是動作連貫,一氣呵成,她看起來卻像是那些裝神弄鬼的道士,天靈靈,地靈靈,太上老君快顯靈,急急如律令。

不知道的,以為是個傻子,論誰都絕對不可能想到這是堂堂的公主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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