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蒙面出席

從江何去那裡回來后，晚晚坐在桌邊把玩著海藍珠，百般無趣。

這些日困在宣宜軒里悶得慌，好不容易把著個機會出去多見識一些人，卻被她的好皇叔給攪和了，心裡堵得慌，她悶悶不樂。

外面鑼鼓喧天，就要開宴，碧血敲晚晚的門，提醒她該走了。

晚晚猶豫了一下，大聲回她：「我不去，說我病了。」她若去了，不被她那皇叔當面認出揭穿不可！

碧血擔憂地問：「你真的病了？」

「沒有，只是，今日巴南王要來，我不能去。你懂的，到時候好好跟唐無期道個歉。」

「那好，你自己照顧好自己。」碧血叮囑一句，便離開了。

唐無期邀請的是他們四人，自然就算晚晚不去，碧血和乞兒也要去的。

樓下，水似恰好打算赴宴了，看見碧血獨自下了樓，不禁疑惑：「晚晚不去嗎？」

「她病了，就不去了。」

又病了？水似有些詫異，為什麼她的身體老是又一些大大小小的毛病？先是中毒，風寒，然後是脫臼，再是背上受傷，再是長胖了，現在又病了！幾乎是隔三差五就鬧毛病。

他看了一眼太陽，還沒到正午，就先去看看她吧。

「我去看看。」

「這……你別去了。」碧血一驚，連忙阻止他。

「為什麼？」

「……」碧血一時不知如何回答，她沒想到他會去看她，她只準備好了應付唐無期的話，可完全忘記了他。

她這樣一副滿肚子話說不出來的樣子很是可疑，水似以為晚晚出了什麼事，就不再等她的話，徑直上了樓。

晚晚趴在桌子上無聊了很久，也不知道神醫走了沒有，好奇地打開門，貓著腰來到圍欄前慢慢冒出頭偷看。

樓下站著碧血和乞兒，可是就是不見神醫。奇怪，莫不是已經走了？

疑惑地回過頭，猛的就看見了那熟悉的身影立在了自己一旁，她竟然都不知道他什麼時候來的。

「神醫？你……你怎麼來了？」

他雲淡風輕地說：「還沒到開宴，還有時間幫你看看病。」她可真是好啊，竟然撒謊。看她剛才那做賊一樣精力勁兒，哪裡像生病的樣子。

「啊？」晚晚嚇得後退一步，把手腕護在了身後，生怕誰搶了她的龍鬚卷的樣子。

原以為他會強行替她看診，卻並未見他動作。

「為什麼不去？」他負手而立，開門見山道。

「……」晚晚不知如何回答，總不能告訴他她不想見巴南王吧？也不可能說她不想去吧？

「呃……今天有我不想見的人來。」

「但是你既然已經爽快地答應了唐無期，現在突然不去未免不妥，況且你昨天不還好好的嗎？偏偏在這個時候生病，他一個生意人，最是精明，難道不會多想嗎？」

「那我怎麼辦？」

「如果怕那人見到你，大不了戴上面紗把臉遮住，反正唐無期邀請的絕大多數人都是江湖人士，不願露臉的大有人在，多你一個也不會奇怪。」

晚晚茅塞頓開，這樣的確不錯，既可以去席上玩，又不會被她那皇叔給認出來，真是兩全其美！她怎麼就沒想到呢？難不成吃多了把腦子也塞住了？

「那我就去吧，剛好我有面紗！本來是怕長途奔波風沙太大，用來遮塵的呢！」

鈴汀湖畔，迂迴廊里，沉木堂上，桃花滿樹。誰人不知，這並不是桃花開放的時節，卻偏偏開得極盛，猶如世外桃源。

酒宴前一月，便有數十人開始選用金貴的桃色雪紗製作桃花花瓣，金絲為蕊，朵朵纏繞於枝頭，才成了這秋季盛桃之景。

卻因為昨日微雨，桃樹不能見水，今日才將桃樹擺了出來。數十棵桃樹一夜之間競相開放，引得賓客稱奇。

眾人排坐於桃林之中，把酒言歡，靜候主人出現。

碧血一目晃過，台下人數眾多，竟也有幾個人是她認識的，好歹從小學藝於江湖門派，江湖上有頭有臉的人也因師父的緣由見過幾面。恰巧今日也有些人正在席中。

只是數年過去了，她早已不是當初那個孩子，沒人能認得出她了。倒是她，看見一些人，還能勾起一些幼時的回憶。

晚晚按照水似所說，戴起了藍色面紗，本來心裡還有些忐忑，但入席之後的確看到好幾個頭戴斗笠，面紗遮臉的人，也就不覺得自己另類了。

舞樂驟停，由幾個侍女跟隨著，唐無期身著一襲青衫，手持山河扇，從閣樓里出來。嘴角微微上揚，露出萬年不變的溫和笑容，如和煦春風，溫暖人心。

台下坐了百人，多為江湖人士。略微一掃，雙生花已在，依舊是那一身紅得嬌艷的衣裳，蟹鷹也在，只是許久不見，鬢角添了几絲白髮，可精神氣也還足，不知蟹甲功退步了沒有。還有諸多友人，認識的不認識的，能來的他都下了請帖。

這些雲遊四海的江湖人士，四處飄零，以樹為床，以野果為餐，哪裡有什麼免費的午餐，就往哪裡躥，不愁聚不到人。

人多了卻也不好管理，畢竟請來的人總不能多說什麼，於是也只好讓他們在宣宜軒里胡作非為，這幾日把他的宣宜軒搞的雞飛狗跳。

再看到水似一旁陌生的小小身影時，頗有些疑惑，道：「這位姑娘是？」

晚晚嘿嘿一笑：「是我啊唐無期，這就認不出我了啊？」說著還使勁跟他擠眉弄眼，逗得唐無期開懷大笑。

「那你這是怎麼了？為何要以面紗掩面？」

「前些天好像吃壞東西了，然後臉上就……反正不太好看，我就不露出來嚇唬人了！嘿嘿！」

撒謊這種事，對她來說如今已經運用地比用筷子還靈活，信口開河，隨手拈來，簡直不在話下。

心下也不得不佩服起自己來，暗自小小得意了一把。

水似卻是無奈地笑了一笑，一個女孩子，能想出這種污衊自己容貌的謊話，還這麼自以為樂、沾沾自喜的恐怕也只有她了。

唐無期有些擔心地問：「嚴不嚴重？需不需要我請大夫給你看看？」

面對唐無期的關心，晚晚受寵若驚，連忙揮舞著雙手拒絕：「不用不用，不嚴重，多謝關心。」

「當真不用？」

「當真不用，再說了，這裡不就坐著一個大夫嗎。」晚晚指了指水似，這個大夫可比外面的大夫強多了。

水似正喝了一杯酒，口中甘醇香冽，滿是酒的迷人氣味，聽見晚晚提及他，不動聲色地瞥了她一眼，又無意中對上了唐無期的目光。

唐無期同水似對視了一瞬，才笑道：「既然這樣，那你自己多注意些身體。」

「嗯。」晚晚用力地點頭。

此時，底下賓客滿座，都望向了唐無期，而唐無期左手邊的座位還空著，他身邊也未有任何女子陪坐。

「王爺還沒來？」唐無期轉身問道。

「是。」有小廝回道。

底下有人膽大地嗤之以鼻，誰人不知這巴南王安的什麼心思？最後一個到，讓全場所有人都等他，目光都落在他身上，自己飽受矚目，才不失了他高貴無比的王爺身份。

水似坐在上上席，眾人不用想也知道，要麼是主人的親人，要麼就是地位尊貴之人，能坐在上上席，必然非同凡響，於是時不時地有目光移向了水似。

一雙雙灼熱的如同膜拜神祗一樣的目光紛紛鎖定在水似身上，有幾個女子張大甚至嘴巴，如痴如醉，宛如看見了神仙。

皚如山上雪，皎若雲間月。仙風道骨，超凡脫俗，清冷似水，如天山上的萬年寒冰，豈是一般俗物可以比擬？

終於，那個熟悉的名頭在晚晚耳側響起：「巴南王到！」

一聲未完，眾人將目光轉移到了巴南王身上。諸多人是沒見過巴南王的，此刻有些人也不禁好奇，堂堂王爺，會是什麼氣宇軒昂的模樣。

可是當巴南王步入人群，並沒有吸引太多的注意力，反而是跟在他身後的女兒煙雲，賺足了目光，巴南王不由得昂首挺胸，氣勢逼人。

李煙雲一襲粉色紗裙，本來嬌小玲瓏的身子顯得更加溫婉可人，猶如一朵桃花，暖人心窩。她一身的裝扮，是一如既往的奢華貴氣，晚晚一眼便認了出來。

李雲天身子矮小，作為一個男人，就有些尷尬了，在場無數男子中，幾乎找不出幾個比他還比矮的男人。

只是他這人，氣場是很足的，畢竟是皇室，從小在皇宮長大，見過世面就是不一樣，即使身高缺陷，氣度也非同凡響，言行舉止也算得上從容大方。

不過此行目的，自然不是他出風頭。

台下眾人，因為都是些江湖中人，平日里最不屑的就是這些達官顯貴，雖然知道他尊貴無比，卻沒多少人起身相迎，坐著的人還是各自端著酒杯風花雪月地交談，又有誰被載入了風雲卷了，又有誰練成什麼絕世武功了，又有哪個門派招辦拜師大會，哪個豪門又要比武招親嫁閨女了，還有就是最近在哪裡鏟奸除惡了，前些日子去哪裡玩了，哪哪位前輩仙逝了。

只是李煙雲一直聳拉著一張美麗的臉蛋，似是很不情願，一臉哀怨的樣子令不少男子心生憐憫，真想問一問，這麼漂亮嬌弱的姑娘到底在為何發愁呢？

水似並未對巴南王的到來感到驚詫，也並未起身行禮。

深居山林數十年的他，從來不拘小節，這些凡塵俗世的虛禮，他一貫不喜，更不會勉強自己去學習，眾人心中尊敬羨慕的達官顯貴，腰纏萬貫之人，對他來說，也不過是個有生老病死，七情六慾的普通人罷了。有再顯赫的地位，也會飽受病痛和衰老的折磨，終歸會魂歸大地。

人皆如此，他練的武功，就是需要大徹大悟，參透人生，才能超脫世俗，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一直以來以看透萬物的眼光去看世界，人就變得那麼簡單渺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