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天下無有不散筵席

第十一章 天下無有不散筵席

接下來的幾日也就是在對乞兒的反覆教導下慢慢度過的,乞兒雖然看起來有點獃頭獃腦的,而且沒什麼底子,最熟悉的筆畫也就是他自己的名字,但他卻是勤能補拙,短短几天,已能默寫出幾首筆畫簡單詩詞,這讓晚晚讚賞有加,纏著若離做飯時多給他加一個雞腿。

偶爾她會看到神醫說的那對中年夫婦出來溜達,婦人扶著男子,從前院走到後院,再從後院走到前院,累了就在亭子里坐下曬太陽,卻不多跟其他人說一字半句。

她向若離打聽過他們,得知他們是從揚州來的,若離只知男子姓薛,女子姓華,由於神醫不要他們多打探病人的來歷,所以他對他們的了解也僅限於這麼一點。

晚晚不禁好奇,神醫自己不告訴別人自己的名字也就算了,幹嘛還不準別人打聽病人的事啊?說起來,這些日都沒再見到過神醫,大概如若即所言,在書房中待著呢吧。

她掰著手指頭算著日子,一面是計算還有多久才能下山,她快悶死了,一面是推算自己什麼時候頭又會發疼,可是她知道這都是徒勞,因為她的毒從來沒有準時發作過。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坐以待斃,像砧板上的魚肉,等待噩夢的來臨。

待乞兒完完整整地寫完一首《關山月》,晚晚拿起那張紙迎風抖動,讓風兒將墨水吹乾。

「我家乞兒真聰明,表揚表揚,今晚讓若離多給你加一個雞翅膀!」她嘿嘿笑著,轉身將紙在碧血面前抖一抖:「看,我徒弟厲害吧?才半個時辰呢!」

碧血依舊一副冷酷的表情,有些機械地說:「嗯,是不錯,對於沒什麼底子的他來說已經很不容易了。」

「哈哈哈,那是,也不看看他師父是誰。」她揚起下巴得意地笑笑。

「誒,現在他在學知識了,要不你再教教他武功?」她轉頭問乞兒:「你想學武功嗎?」

乞兒趕緊點了點頭。

「我不會教他的。」

「為什麼?我不教,他你也不教?」

「我師出江湖門派,師尊教誨,本門武功不得外傳,你就別為難我了。」

「那基礎的武功也不行嗎?天下武功總有通用的基礎功夫吧,把這些傳給他也不破壞門規啊!」

「……好吧!」拗不過她的糾纏,她最終答應了她,開始教乞兒基本功夫。

接下來,乞兒每天不僅要默寫詩詞歌賦,邊寫故事來篩選還沒學會的字,還要一邊拉伸筋骨,鍛煉體力,學習劍法。

既然是基本功夫,各門各派的新人都會學習,那也就不必再攔著晚晚不讓她學,所以有些時候晚晚也會在一旁跟著瞎比劃。

不過她最初想學武功也就是因為閑來無事,練著玩玩,消磨時光,她一個公主,武功對她可有可無,有碧血在她身邊保護她,她可能學了武功也用不上。所以她一直都是隨便跟著學學,不想學了就在一邊趴著睡覺。

雖然剛開始時他的動作看著有些奇怪,不過時間長了就越來越有模有樣了,雖然還只是空有其形,沒什麼內力。

乞兒整日將心思投入到學習中,精神一日賽過一日,注意力也集中了許多,不再為傷心之事困擾,晚晚心裡也替他高興起來,這樣下去,他就會完全康復了。

時間一點點流逝,青山裡已有紅葉飄零,竟已到了要下山的日子。

晚晚始終沒等來頭痛,心道這毒也太不準時了,怎麼可以那麼胡亂髮作呢?這種行徑跟耍流氓沒什麼兩樣。

乞兒的癭症倒是在神醫的藥力下完全好了,那姓薛的男子也痊癒了,和華氏一起在收拾東西準備下山。

早早地就收拾好了東西的晚晚把包袱交給碧血搭著,自己做個甩手掌柜,樂得自在。

「乞兒,你下山後去哪兒?」晚晚走到正安靜地坐在石凳上的乞兒面前,心裡有些不舍,這十幾日來她日日教他寫字,早已有了情感。她將他的勤奮看在眼裡,他總是珍惜學習的機會,想要改變自己的命運,不再做一個乞丐,她捨不得他,同時也想幫他。

他茫然地搖一搖頭,清澈的雙眼裡有一絲憂傷。他早已無家可歸,天大地大,卻無一處是他容身之所。

晚晚喜悅地抓起他的胳膊說:「那你跟我走吧!陪我去找解藥,找到解藥就跟我回我家,絕對保你下半輩子吃喝不愁!」

他詫異地抬起頭看她,想要拒絕,他一個乞丐出身,又不會說話,身板又弱,做不了體力活,幫不了她什麼忙,怎麼能去給她添麻煩呢?

可沒想到面前這人死拽著他的衣袖不肯撒手:「我不管,你必須跟我走!你不跟我走你去哪兒啊?你又無依無靠的,手無縛雞之力,大字認不全,怎麼謀生?難不成又去乞討?你放心吧,我家養你一個閑人沒問題,就是一百個都沒問題!」

聽她的話他心中巨震,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辦。

「好不好,好不好?」晚晚繼續糾纏不休。

「我家在京城,你想不想去看,那裡可繁華得很吶!美女如雲,美食遍街,宮樓高闕,絕對讓你流連忘返!跟我回去你就能看到了喲!」

「而且我還可以帶你游遍大江南北哦!你想去哪兒我一句話就把你給送過去了!」

「還有……」

……

乞兒連忙揮舞雙手制止她喋喋不休的話,沉默了半響,終於沉重地點了點頭。

「哇!太好了,我不用跟你分開了,哈哈哈哈!」她一激動,半抱著他的身子雙腳跳,毫不遮掩地放聲大笑。

乞兒也跟著她笑了,對他這麼一個什麼都不是的乞丐來說,他真是太幸運了,受到了她的青睞,一無所有,地位低賤的他何德何能呢?

分別的時間到了,若即若離,如夢如幻,碧血,乞兒,晚晚,薛氏夫婦,水似都來到了院子里,眼看著即將道別,一群人多多少少都心有不舍,除了水似還是一如既往的面無表情。

如夢如幻紛紛大哭起來,委屈巴巴地看著水似,他雖然寡言少語,但教導了他們幾年讀書做人,於他們,已猶如父親,他們尚且年幼,心思單純,豈能割捨?

水似一向冰冷的心竟也微微有些觸動。

若即若離把他們抱起來安慰,其實自己心裡也有些悲傷,公子此行一去便會是五年,本來寂靜空曠的山中又少了一個人,將是何等凄涼?可是,他們不能離開這裡,他們還要照顧如夢如幻——兩個早已被他們視作親生兒子的孩子。

一行人離去,晚晚走在最後,拚命地甩手同如夢如幻,若即若離告別,心下也不禁湧上一絲傷感,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

一下子,一切變得寂寥起來,起先還能隨處可見晚晚和乞兒在打鬧嬉戲,練字習武,清凈的日子因他們而多了幾分生氣,如今卻已都成了泡影,冷得令人心寒。

天下無有不散筵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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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歸煙銷耳凈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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