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心性轉變

第64章 心性轉變

一場飛來橫禍,使裘非喬的生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前一日,她還是那個可以任性地待在自己的閨房中,無所顧忌地與父親爭論婚嫁之事的閣主千金;還可以為自己想出來的以貼身丫鬟假扮自己的點子自鳴得意;又能因想到或許可以在逃婚之後,找到心心念念的白大哥,如願以償地嫁給他而暗自期待。

只是,如今的她,看着眼前的滿目瘡痍,只想毫不留情地嘲笑過去的自己,想法實在天真單純。

玄閣在閣主千金的大婚之日,一朝沒落。

大多弟子橫屍府中,僥倖逃脫的弟子亦生死未卜;閣主暴斃,千金失蹤……想到這些在明日就會成為江湖各派議論的話柄,裘非喬苦笑了起來。

今日,當她還在為那個叫妤影的女子的昏迷而感到恐慌時,混亂中,一名玄閣弟子從殺戮中闖了出來,在角落裏找到了她,苦心勸說着要帶她暫時躲避。

她答應了,跟着那名弟子,藉著刀光劍影的雜亂局面的掩護,一路小心前行,藏在了前堂不遠處一間廂房的暗格內。

於是就在那處暗格中,她目睹了妤影被人帶走,父親遇害的全過程。

也是直到那時,她才終於知曉,原來先前在房中見過的白衣男子,就是皖詡皇帝;今日來到府中的,還有昶茗皇帝,他叫晟天傲。

父親為自己一手操辦的婚禮,最終婚沒結成,倒成為兩國皇帝博弈的現場,甚至她的父親因此喪命,而她,毫不會武,只能卑微地躲著。

真是諷刺吶。

裘非喬這樣想着,兩滴清淚就從眼角滑落。

而現在,就連當初陪她藏在暗格的弟子,也不能繼續保護她了。

她在暗格內,捂著嘴哭成淚人;待亂局終於結束了,一些士兵奉命留了下來,在玄閣府中仔細排查。

即便她一再小心謹慎,卻還是因為極度害怕,慌亂中踢到了暗格中放至的箱子。

兩人的位置還是暴露了,當暗格的門被人從外面打開,一直護在自己身前的弟子便毫不猶豫地對着幾十名官兵沖了上去。

即使他竭盡全力地想要殺出一條血路,可終究還是力不從心。

當他終於拼盡所有的力氣殺掉最後一名士兵時,他只能無力地倒下,像一隻失線的木偶。

她急忙跑過去扶起他,卻發現他早已遍體鱗傷,渾身像是一個血人。

她當時流着淚,對他說:「你……你怎麼樣,你別死啊。」

那名弟子躺在她懷裏,眼睛艱難地睜開一條縫,帶着飄渺的語氣:「小姐,您一定要……要活下去,為玄閣……和閣主,報仇……」

下一刻,他便失去了所有的聲息。

如今,這個凄清的夜晚,她獨自一人在府中,雙手捂著嘴,慢慢地想要走到,今早所見的,父親倒下的位置。

不知道無意中踩到了多少人染血的屍體,每當她被不小心絆倒時,手邊碰觸到的那些冰涼的身體,都讓她控制不住地失聲尖叫,並立刻起身,快步離開那片區域。

輾轉良久,她終於找到了裘千尺。

裘非喬無力地跪在他身旁,伏在他早已沒有溫度的身子上,淚如雨下,哽咽地說道:「爹,我錯了,我不該任性妄為,以致引狼入室。我真沒用,不能保護您,不能保全玄閣……」

就這麼在死寂的前堂哭泣了一會,裘非喬硬撐著身子站起來,跌跌撞撞地跑到自家後院,拉來一輛獨輪車,帶上了一把鏟子。

費力地將裘千尺的屍體搬到車上,裘非喬握緊兩邊的車把,咬着牙,一個人在漆黑的夜晚前行。

時間已至深夜,已無人在街上出沒;裘非喬吃力地拉着載着屍體的車,艱難地行進,獨自一人穿過無人的街巷,中途實在累得不行,停歇了幾次,一個時辰后,終於來到了荒涼的城郊。

她來到一處滿是雜草的山頭下,雙手扶著裘千尺的上半身,將他拖至一片荒地;繼而,她從車上取下鏟子,漸漸地在身前挖出一道深坑。

即便是曾經她許多次想逃離的父親,在這一刻,她還是不捨得將他一個人丟棄在血流遍地的府邸。

良久,她巨烈地喘著氣,擦了擦已從額頭流下,沾濕睫毛的細汗。

終於挖好了一個剛好能容下一個人的坑而將鏟子暫時甩至一旁時,才發現自己的掌心已被粗糙的車把和鏟子磨得血肉模糊,先前白皙的一雙手,此刻已脫落了一層皮,鮮血直流。

來不及為自己不成樣子的雙手而嬌氣,她轉身將裘千尺的屍體拖進了坑裏;藉著山間一點幽暗的月光,她看着裘千尺已經發青得可怖的臉龐,當作最後一眼。

下一刻,她又拾起了身旁的鏟子,將裘千尺填埋,漸漸地讓泥土掩蓋了他身上的最後一寸,直至堆起了一個小土丘。

面對着這簡陋的墳,裘非喬雙腿一彎,跪了下去。

一朝之間,她便從雲端跌到了地面;失去了父親和門派的庇護,孤身一人,無人相陪。

荒蕪的郊外,即便是夜風吹來引起的草叢拂動,亦或是突如其來的夜蟲鳴叫,都讓她毛骨悚然。

她低着頭,雙肩顫抖,又一次狼狽地哭起來,聲淚俱下道:「爹,他們毀了我的生活,我一定為您報仇,為玄閣報仇!」

語畢,她倔強地咬着唇,抬起手擦了擦臉上的淚痕,卻是把手上的血抹到了臉上;只是,被粘上了泥濘和血漬的精緻面容上,一雙美目是心有不甘地狠絕。

裘非喬強撐著站了起來,臨走之前最後望了一眼埋着裘千尺的墳,隨後,便毅然決然地走了。

如今,玄閣府內一片狼藉,她不能再回去;可,她現在身無分文,又能去哪兒投宿,該怎樣才能讓自己活下去?

正憂愁著,卻是此刻從小路的盡頭傳來馬蹄聲;漸漸地,一輛馬車模糊的影子落在她眼裏。

裘非喬攥緊了手,臉上愈加堅毅,真是天不亡她;她定定地站在路邊,等待那輛馬車的駛近。

不多時,車夫便駕着馬車離她愈來愈近,在快經過她身邊時,裘非喬咬了咬牙,狠下心,跑了出去,張開雙臂,攔在了馬車前面。

耳邊傳來一聲急促的馬啼和車夫氣憤的呵斥,突然被勒緊的車繩使馬身後仰,前蹄抬起,再放下時,車夫連帶着身後的車廂都巨烈地搖晃了一下。

隨即,從車廂內傳來一個女人的嗔斥,「哎喲,你是怎麼當的車夫呀?」

聽着這聲責怪,車夫連忙解釋道:「夫人,這不怪我,是有個女子突然闖出來要攔車,我這才急忙停下了馬車。」

「攔車?」被喚作「夫人」的女人從車廂內探出頭來,看向前面的裘非喬。

車夫跟着指向她道:「夫人,就是她。」

裘非喬見眼前的女人,妝容淡雅卻不失身份,身上衣着也像是精心挑選過,該有的首飾也一樣不少,看來是大戶人家的夫人。

看着她的一雙媚眼在自己身上打量,裘非喬便先開了口:「這位夫人,我本無意要攔住您的去路,可是我現在身無分文又無處可去,荒郊野嶺的,您又正好經過此地,為了能找個棲身之所,我只好冒昧攔車了。還望夫人體恤,並給我一條活路,我願意跟着您,什麼都能做。」

女人猶豫了一會兒,見她一身髒兮兮的,臉上、手上也沾有鮮血,便問道:「深夜的郊外,你為何一人在此,身上的血是怎麼回事?」

裘非喬低垂眉眼,答道:「夫人有所不知,我家境貧寒,自小和我爹相依為命。我爹的身體抱恙多年,又請不起郎中,今晚突然就撒手人寰了。我沒銀子為爹置辦後事,便一人來到這城郊將他埋了,也算是盡了些兒女之儀。」

語畢,裘非喬再度哽咽起來,繼續說道:「這血許是我在路上磕著摔著所至,還望夫人垂憐,收留我,我願意留在夫人身邊,效犬馬之勞,以報夫人今日救命之恩。」

說罷,她的語氣激動起來,接着便是撩開下衣擺,就要給面前之人跪下。

「好了,」瞧見她的動作,女人出聲阻止了她,「看在你可憐的份上,感念你的一份孝心,我便收下你了。要跪的話等跟我回府再跪,現在先上車吧。」

可憐么,她眼眸顫了一下。

下一刻,她露出微笑,感激地答道:「多謝夫人。」

隨後,她便上了車,馬車也重新開始行駛起來。

車內,女人看着她臟污的臉,從身側掏出手絹,小心地替她擦拭起來;沒料到她會這麼做,裘非喬一時倒有些不知所措。

「你叫什麼名字?」

裘非喬心下一顫,又想到自己將要侍奉在眼前女人的身旁,說道:「回夫人,奴婢姓沈,名瑤依。」

她接過女人手裏的手絹,笑了笑,說道:「夫人,奴婢自己來就好。」

女人笑着微點頭,隨即轉過身,沒再說什麼。

裘非喬輕輕擦拭著自己的臉頰,掀開一旁的車簾,看着漸漸遠去的山巒和前方不遠處的街巷,眼底逐漸染上一抹幽深。

沒想到她裘非喬剛逃過一劫,便又回到了京城,只是這回,她只為自己而活。

她放下車簾,聽着外邊車輪不停轉動的聲音,眼裏現出決絕,卻是心底,在某個無人觸及的角落,還留有抹不去的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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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世驚凰:朕仍念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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