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張 別過

第一張 別過

雲嵐山盤踞於落凰山脈海拔最高、靈氣最充足的地方。

這裡有著一個東大陸最玄幻的宗門,雲嵐劍宗。千百年來,雲嵐劍宗便如同一頭巨獸盤踞雲嵐山脈,無人敢擅自闖入。

千里煙嵐披被叢山峻岭,山脈最高處斷壁如刀削圓滑,齊整整的石壁上刀削斧鑿三個大字「入凡世」。這便是雲嵐劍宗的凡世台,但凡宗門中人要入凡世歷練,便從此台躍下,崖下結界便會自動開啟,將人隨機傳入凡世之中。

蘇寧上月便是築基成功,先是穩固了一個月的肉身修為,接著便著手準備入凡世遊歷修心以穩固進境。

入凡世是雲嵐劍宗修道者一個重要的門檻,就好比凡間的及笄加冠,這一趟回來,便是宣告著踏進仙門,成了一個真正的修仙者。

此時凡世台上大風獵獵,展目望去,紅日高懸,金光披撒,彤雲萬里,延綿不絕。

蘇寧回頭看見出雲峰的諸位師兄弟,眼中竟然有些酸澀,想她六歲便被師傅仙運算元帶回雲嵐劍宗,如今已經整整十年,她從未離開過雲嵐山,也未曾離開過師傅。蘇寧將頭別過諸人瞧不見的地方,微微眨眼,眼中的潤意很快的消失,才回眸一笑,朗聲道:「楚樂,可別我回來了你就打不過我啦。」

楚樂看著眼前已經易作男裝的師妹,第一次有吾家有女初長成的感慨,習慣性的伸手,得意得揉了揉蘇寧的頭,賤兮兮地嘲諷道:「就這幾個月,你做夢吧。」

再一次被楚樂按著頭的蘇寧此時離愁別緒頓消,齜牙咧嘴的想還手,在這凡世台上和楚樂這個賤人再大戰三百回合:「楚樂你放手,不準摸我頭,有本事我們再打一架。」

宋安瞧著這兩個小祖宗又要鬧起來,一彈指便將楚樂的手打開,拿出大師兄的威儀,各自別了一眼吵架的二人,瞪得楚樂乖乖巧巧的低下頭了,方才對師妹蘇寧囑咐道:「凡世不比雲嵐山,在外記得少惹禍事,你是去歷練的,可沒人幫你擦屁股,凡世重男子而輕女子,你扮作男裝能節省許多不必要的麻煩。」

楚樂忍不住幸災樂禍了一句:「不用扮,你就是個男的。」鳳眼妖媚拋了個媚眼給蘇寧,眉飛色舞,看著著實欠揍。

蘇寧簡直想一巴掌劈死眼前這個為師兄不尊的人,就仗著比她早一年入山,早一年築基,日日欺負她,月月欺負她,有事她背鍋,有福自己享!這是什麼鬼師兄嘛!不過大師兄在,動手是不可能動手的,蘇寧甜甜地微笑著看了楚樂一眼,別過頭,狠狠踩了這個落井下石的人一腳。

楚樂吃痛,不過他向來圖個風流倜儻,決計是不肯做叫出來這種有辱風度的事情的,加上大師兄在場,淫威太深,只能吃了這個啞巴虧,心裡安慰著自己,就當蘇寧要下山了,讓讓她……回來再收拾。

宋安著實拿這兩個人頭痛,這二人便像冤家一般,只要一聚頭便沒個消停時候。一旁最小的師弟穆靜早就紅了眼睛,抱著懷裡的油紙包,遞給蘇寧,聲音軟趴趴的:「小師姐,你要快點回來。」

蘇寧接過油紙包,慢慢打開,裡面竟然靜靜地躺著四塊小小的雲卷酥,心中很是感動,俏皮地颳了刮穆靜的鼻子:「小師弟,這雲卷酥哪來的?」

穆靜眼睛紅紅的像個兔子一般:「我去秦師祖那裡學劍的時候,秦師祖獎勵我的。」雲卷酥在雲嵐劍宗都是一種極珍貴的吃食了,穆靜口中的秦師祖更是雲嵐劍宗的太上長老,因著身份尊崇,才有此待遇。穆靜得了秦師祖的眼緣,能讓秦師祖指導劍法,這可是讓無數人紅了眼的運氣。

她拿出一塊,餵給穆靜,溫柔地哄著穆靜:「那我們一起吃好不好?」

穆靜雖小,知道蘇寧最是貪嘴,想告訴她都是給她的,但此刻見小師姐眉眼帶笑,一時竟然無法開口拒絕,只是乖乖地咬住那塊雲卷酥,白玉般的小臉便像個包子一樣的鼓起來,煞是可愛,暗自感嘆著:小師姐真好。

蘇寧又將雲卷酥遞給大師兄,宋安帶笑著拿起一塊,溫文爾雅的放入口中。然後蘇寧自己拿起一塊,便要往口中放。楚某人見眼前這廝小人得志,完全把他忽略過去已經陰了臉,正要開口,蘇寧那要往嘴裡放的雲卷酥一下便塞到楚樂口中,力氣大的簡直把他噎住。

成功作弄了楚樂的蘇寧哈哈大笑,滿臉志得意滿:「沒想到吧。」拿出僅剩的那塊雲卷酥就著萬里彤雲細細品嘗,這卷是雲絲草拌著輔料製成,乍一看上去,像小小的雲一般。一入口,那絲絲的雲氣便酥脆芳香,味道淡而雅緻,滑而清甜。

楚樂被這用力的一塞噎的說不出話,氣的直翻白眼。竟然是把紅了眼的穆靜都逗笑了。還是宋安忍笑幫他拍了背,順了順氣。

楚樂好不容易牛嚼牡丹咽下去,正要開口懟人,眼前煙嵐頓起。

雲與嵐一縷一縷的纏繞著,竟讓人看不真切,恍如迷霧將人眼前事物擋住,從裡面隱隱綽綽現出人形。

四人當即站的整整齊齊,斂了玩笑的神情,低頭請安:「師傅。」

仙運算元從煙嵐中走出,煙嵐便緩緩消失不見。看著眼前的弟子,滿意的勾了勾嘴角:「我算著時辰,竟是差點遲了。」眼前的道人仙風道骨,一身白紗與墨紗交錯的道袍在他身上無比寫意,白眉白須迎著風舒展著。仙運算元看著蘇寧,一身灰色短打,背上背著一柄用布包起來的劍,頭髮用布條紮起,五官尚且稚嫩,好像一個稚氣未脫的平平無奇的少年郎。猶記得將她帶回山的時候還沒有半個人高,瘦骨嶙峋,可憐兮兮。而他一睜眼一閉眼,一吐息之間,當初那孩子便長到了他的肩頭。

手一翻,一個巴掌大的皮袋子就出現在仙運算元手中,皮袋子上刻著未知的符篆與道紋,袋口處還畫了陰陽魚,敲上去玄奧莫測。

手緩緩一抬,再緩緩一推,袋子便浮在蘇寧面前。仙運算元示意她接住:「這是為師為你準備的乾坤袋。」古時候有一術法,被稱作袋中乾坤,便是袋子之中暗藏天地,可納山河。後來此術法漸漸失傳,有後人窺先祖之筆記,恢復此術法未果,因緣際會而得乾坤袋。此袋子以虛空獸皮為載體,佐以符篆道文,即成一方小小空間,可以容納死物。每個即將入凡世的弟子,都會收到師傅贈出的乾坤袋,這也是成功築基的獎勵,不過裡面的東西就全憑師傅的心意了。

蘇寧自然一眼就認出來這袋子便是乾坤袋,她垂涎楚樂的乾坤袋已久,這廝總是用他的乾坤袋來眼饞蘇寧。如今蘇寧有了自己的乾坤袋,自然喜形於色,簡直按捺不住,歡歡喜喜的接下這袋子,不好意思當著眾人的面打開,便先系在了腰間:「多謝師父!」

仙運算元見她歡喜,心下也歡喜,囑咐道:「去了凡世莫要貪玩,心境穩固了便早些回來。凡塵氣濁,不利於修鍊,既然踏上修途,便不可懈怠。」

蘇寧抱拳:「是,師傅。」

仙運算元掐指,閉目片刻:「結界要開了,時候要到了。」

此時凡世台上的風更大了起來,吹得衣袍獵獵作響,簡直要將人吹了出去。大風將雲都吹散,一片迷濛,紅日被隱在其中,光華盡斂如同一枚大大的火珠掛在天際。

蘇寧知道,是該出行的時候了,於是一一拜別。

「師傅保重。」

仙運算元微笑頷首。

「大師兄保重。」

宋安本有許許多多的話想要囑託,最後又感覺什麼都不必說:「早點回來。」

「二師兄保重。」楚賤人再見。

這聲二師兄簡直叫的楚樂牙疼,剛才被噎住窒息的感覺還讓他心有餘悸。不過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這廝皮笑肉不笑的怪聲道:「小寧寧,快點回來。」簡直讓蘇寧汗毛都要豎起來,輕哼一聲,不去看他。

「小師弟保重。」可愛的小師弟啊,一定要等師姐給你帶好吃的回來。

穆靜口中似乎還有雲卷酥的清香,那回甘讓人簡直咽口水,甜甜地味道分散了他對於離別的愁緒,黑溜溜大大的眼睛看著蘇寧:「小師姐,你一定要趕快趕快回來喔~」

蘇寧被穆靜逗笑了,誇張的大笑,學著穆靜的語氣:「我一定趕快趕快的就回來喔~」

此後望向仙運算元,目光之中皆是孺慕。

「去吧,早去早回。」仙運算元一揮手,便見漫天煙嵐鎮定,金光破日而出,灑滿凡世台。

蘇寧點頭轉身,沒有再回頭,想著師傅說的儘早回來,一步一步,向前走去,目光所及之處浩浩蕩蕩,波浪壯闊,想著身後的目光應當是充滿希冀,又希望前路如同今日金光。

身後五人便瞧著小師妹越走越遠,直至身影一躍而下消失在地平線上。

誰也未曾想到,此一別,竟是經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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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紀實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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