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 古怪夢境

芍煙個性素來謹慎認真，每天兩點一線生活，交際圈狹窄，同她開玩笑的人本來就少。更不要說是惡作劇。她怒火沖腦情況下，猛然往前沖了幾十步才驀地想起，自己可是要趕公交車回家的。她是當甩手掌柜洒脫了片刻，可離了公交站台她如何坐車回家？！

有些惱怒回頭看了眼站台，那人還立在站台陰影里。

身形清瘦如梅，一身白衣勝雪，滿月正從他身後而起，恍若霽雪輕花般美麗。

芍煙咽了咽喉頭。直到一聲刺耳喇叭聲起。她才恍若察覺自己還在現代都市生活里，那霽雪清風的人強烈存在感帶來的飄忽幻境，竟令她有短瞬迷失自我的感覺。

芍煙有一瞬間，好似覺得自己進入了另一個幻境。

還有，她竟然用美麗形容一個男子，真是瘋了！！

她想抬手拍額頭，再想想自己年紀，也許，她真該到了找個男朋友相伴的人生階段。

她拉不下面子重新回那個公交站台。用手機百度地圖搜索了下，最近一個站台離這裡也有1.5公里。對於她這種長期坐辦公室缺乏運動的人員來講，這是一段不算短的路程。

她忍不住又回首過去。那人還是立在原地沒有離去。她伸手摸了摸挎包里的銀行卡。罷了，意外來的橫財不花白不花。抬手招了輛計程車，芍煙坐進後座，隨口報了出租房所在的地址。

車子啟動，流線滑過公交站台。隔著車窗與那男子再度視線交匯那刻，對方嘴唇動了幾動，芍煙心裡一衝動，拿出手機探出車窗，對著身形美好的男子咔嚓拍了一張。

並沒有看照片效果，芍煙心不在焉將手機放回包里。身體倚向後座，事情至此告一段落，高山古寺歸來後身心特有的疲憊感此時盡數襲了上來。她有些睏倦半眯起眼，腦子裡開開合合，全是男子最後無聲而發的唇語。

窗戶外車水馬龍，她只是一個過客。

「到了，現金、支付寶或微信收款都可以。」司機師傅聲音響在耳邊。

芍煙這才回神。啊了聲，用支付寶掃碼付款。直到走進電梯間，看著自己照在電梯壁上的投影，芍煙驀然點了靈犀般悟到男子最後所說：「你會再來找我的。」

她渾身打個寒噤。為什麼她有一種被人盯梢的微妙不適感？

芍煙將存了一萬元的銀行卡放在枕頭下。

整晚夢境，她似乎都在坐過山車。夢中，兩個畫面重新往複出現在她面前。

一座山峰獨聳，光線似明還暗。周圍灰色霧氣濃重，不可見多餘事物。她好似化作霧氣中的一團，看著一隻外形醜陋的半人高鼓著燈籠眼的灰色蟾蜍吧嗒吧嗒爬上山峰，咕咚一下從峰頂跳入下方森森寒潭。那隻蟾蜍不斷重複這種舉動。於是芍煙整夜都在爬行動物的跳躍聲和潭水破波聲中輾轉失陷。

直到天色初透，她迷糊睜了下眼。當初選擇在這裡租房，就是圖離上班單位近，她只要走十幾分鐘就可以到達單位。平時這個時候，她還有興緻早早起床做幾組瑜伽動作，可今天卻渾身酸痛得不想動彈。她覺得，也許那隻受了詛咒般在夢中從頭到尾做著重複動作的蠢動物就是她自己的化身呢。

這種似是而非的沉眠給身體帶來的沉重負擔甚至超過整夜未眠。芍煙憑藉本能迷迷糊糊起床，窗戶外有夜曇花開了嗎？好好聞的氣味。她循味而尋，最後卻從衣櫃里抱出之前去山寺時所穿的衝鋒衣。

將衣服貼在臉上摩梭數下，她極度舒適深嗅，整個神經都被放鬆了般。她倒入床榻，擁著衣服沉沉睡去。

她再次睜眼時，是被刺耳手機鈴聲吵醒。再一看時間，她立刻從床墊上彈了起來。娘喂，竟然十點半了！雖然說她平時工作散漫，得過且過，但也從來沒有如此任性遲到過！

接了老闆奪命追魂CALL，她隨意穿件衣服，連臉都沒有洗直接去了單位。好在仗著資歷，外加撒慌昨晚與友人相聚喝醉了酒，總算矇混過關。

下午五點半下班，她從寫字樓下坐公交車去上班時間在網上約好的裝修公司。

這家公司規模不大，勝在價格適中，可以免費出設計圖和自己選主材。設計師熱情接待了芍煙，出了數種風格任選。

時間往前幾年，芍煙最是喜歡那種處處碎花風格的田園風。不過如今去過十家就有七八家是這種風格，就起了視覺疲倦。最後在設計師極力推薦下，芍煙選擇了簡歐風格。這也是這兩年最流行的裝修風潮之一。

出設計圖還需要設計師親自到房子里丈量尺寸。芍煙與對方約定好這個周末上門，進入訂金支付環節。設計師專門說明，要是對設計圖不滿意，可以直接退訂金。芍煙點點頭，定金五千，剛好是昨晚賣尾羽收入的一半。刷POS機付款輸入密碼時，芍煙忽然頭暈泛力。

邊上負責接待的前台妹子嚇了跳，上門攙扶。芍煙不習慣陌生人觸碰，搖頭抬手婉拒。

知道自己孤身一人在蜀市生了病沒人照顧，她向來注重養生，身體一直沒有大毛病。這種暈旋感很少出現在她身上。也許，是昨晚沒有休息好的緣故。她坐在椅子上等那種失力感過去，接過POS單簽字時，身體陣陣發涼，似乎有什麼東西隨同支付出去的電子貨幣一樣，從她身周流失出去。

芍煙從裝修公司出去時，身形搖搖晃晃。走到樓下上了個公共廁所，芍煙被映在洗手池鏡面上蒼白無力面孔嚇一跳。這是她嗎？！這張臉，至少是四五晚連續沒有睡好覺才會如此吧！

一路蒼白著這樣的面孔回去，恐怕要嚇到不少人。

她從包里掏出隨身攜帶的淺粉唇膏。這還是她前兩周嫌棄嘴唇發乾專門買的。如今身上沒有專門用的腮紅，只好用它臨時充充排場。將唇膏淺淺在掌心暈開塗在臉頰，又將嘴唇塗了兩下抿了抿，芍煙總算覺得自己可以重新見人了。

走到十字路口等待綠燈時，芍煙腳尖前面是一行鐵地欄所掩著的下水道。她立在路燈柱下沒有兩秒，突然下水道里傳來詭異而熟悉的聲響。芍煙剎那灰白，這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