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9 守墓

可萬一，沉璧如果真的是所謂的神尊？那他有什麼理由來刻意接近她這個緲小人物？！

芍煙一時不解。一面暗自搖頭，不斷提醒自己這裡是虛境，回到現實世界才是她的終極目標。

所有所遇隨機應變就是，一切都不可以當真。

緹香在芍煙出神時，一改之前平和淡然，面上嗆笑悲涼，「你不知道啊，那樣一個清華如水的人，有絕世之姿，負清緲天下氣質，更有輕花霽雪長相。凡人女子，哪怕只看上他一眼，就能幸福記上一輩子。還不用說我朝朝暮暮跟隨侍奉在他身後。」

芍煙一嘆，「可他再好看，也不能吃、穿、睡呀！」於她來說，實用方是上道。絕世美男么，世界里遙加寄想一下就可以了，切不可帶入現實世界，混淆了自己的人生觀和世界觀。

她自說得周正。

緹香卻在聽到「睡」字時，瞠大美目，一副不可思義情狀看芍煙。芍煙怎麼能用如此下流的字眼來褻瀆神尊？！殊不知，芍煙早已在現代社會的第一重幻境時，就已當面褻瀆過一次。

二女各有知與不知。

芍煙將自己多餘想法排出腦外，權將緹香所講過往當作故事來聽。眼下，難得她聽得興趣盎然。一面心下暗作打算，她原本不是打算參加沸點文學的幻想比賽么？原本她還感慨題材缺乏，如今誤打誤撞，接連失落兩重幻境，還恰好聽到凡人女子對無上神尊愛而不得。這樣的經歷，她聽記入心，有機會回到現實世界的話，藝術加工一下，不就是一副上好的仙俠言情的大綱骨架么？！

不過將別人的悲慘遭遇當作題材，這似乎有點不厚道。她咳嗽兩下，「其實後面，你可以講也可以不講。」

緹香自顧自講下去，「我越來越不心甘，後來我做了件大事。」她對芍煙做了個神秘表情。

芍煙果然被引得湊身過來，被緹香一把捉住手臂。

芍煙本能想要後退，被緹香冰涼手指死死握住，「我再告訴你一個秘密呀。其實，神尊並沒有如外界宣揚那般強大。自從神界大門關閉，他們這些遺留在凡人界的神，身體都在開始衰弱。而選擇神侍近身服侍，實際是為了以女子至純血氣為神尊養護月靈花身原體。這也是每隔十年，我有再次進入原本凡人身體機會的原因。那樣的日子要持續三天三夜，我每一晚都要摟著月靈花原身入睡。」

她抬手指了下浮在半空被一層薄薄冰雪覆住的月靈花枝，「它所帶來的寒涼，就如同那人眼神一樣。讓人迷失陷落，卻又無從把握。」

「每隔十年的那三天，一度是我最幸福也是最失落的日子。我日日伴香而眠，醒來卻要面對那人荒涼得沒有一點溫度的眼神。那種從天堂跌落雪域寒極的心理落差，一般人根本不能理解體會。」

芍煙想像了下，寒涼是寒涼，可又關她什麼事呢？她再是喜歡一個人，前提也要是把自己餵飽了養好了，才有能力稍稍關注一下別人的事。她點點頭，「我等凡人，果然不能理解這般至死不悟的深情。」

緹香如同沒有聽到芍煙略帶打趣的話，沉入往事不可自拔，「失望與失落並重，最終促使我做成一件大事。」說到最後，似乎一點不後悔。眼內甚至發出興奮光芒。

芍煙就近折了枝花朵入手，「難道，你實施佔有大業，把心心念念嚮往不已的神尊大人給睡了？！」

緹香沖芍煙咬牙笑，「我不知你哪裡來總想著這些出奇古怪念頭。要知道古往今來，還從來沒有一人能被神尊允許睡在榻側。」

芍煙哈哈講個冷笑話，「不容他人卧榻，是自知寒涼，怕凍死人？」

緹香彈出一片花瓣結結實實打在芍煙臉頰，「不許胡說。」

芍煙呵呵。摸著臉頰，真尼瑪疼！

緹香又道：「最後一個夜晚，我給神尊倒了流月酒。那是能醉倒神仙的酒。神尊飲了后，果然醉了過去。然後，我乘機挖出了他的心臟！」

芍煙嚇了跳！這已經不是故事了，是曾經活生生殺人好不好？！她心底對緹香生出恐懼，本能後退兩步。

緹香似乎根本沒有發現芍煙舉動，仍舊沉溺溫柔，「你知道么？我赤著身子被神尊丟入冰天雪地時，曾經暗暗發誓，我就算得不到他的人，也要得到他的心。那一晚，我果然如願！我用一把能弒殺神的匕首，輕輕而緩慢推入他的右胸口。普天下除了作為神侍的我，再無一人知道，神尊之心長在他的右胸腔。」

「他一直在沉睡。睡著后的他可比平時看著溫柔可愛多了。我一邊看他完美至極的臉，一邊在他光潔如玉的胸膛挖出一個大口子，進而將他的心臟掏了出來！」

芍煙忍無可忍跳起來，「你變態啊！再喜歡，也不能用如此方法佔有啊！！」

緹香可憐兮兮捧著雙手，似乎又回到昔日雙手染滿神尊血液那刻，「那一刻，我得到了神尊的心，卻也得到了人族對於弒神之人最血腥的懲罰與報復。」

芍煙暗自點頭。如果真的行過挖心之事，那緹香被剝皮封印在此處就可以解釋得過來。只不過，似乎有些量刑過甚？這種生死不如的懲罰，還不如現代社會一槍爆頭來得痛快。

想起緹香初從石像中擺脫出來，又是血泣又是悲號為自己重塑身體模樣，一時忍不住又生了同情出言安慰，「不過是一個男子，長相出眾了點，地位崇高了點，心志遠大了些。你大可不必一直記掛心上，讓自己生生世世受累於此。」

緹香死死反抓住芍煙，狀若痴癲，「不行，沒有神尊，我就沒有了生存意義！我一定不能忘記和放棄神尊。」

芍煙翻個白眼。原來一切苦累和受過的罪，都是自尋找！為愛陷落，迷失到如此不知自我，簡直太可悲！

忽然想到第一重幻境時，沉璧對她語過的話，腦門上如遭遇晴天霹靂。莫非沉璧真正就是緹香口中所謂的神尊？而也正是有過緹香的這段經歷，沉璧才在第一重虛境對她講出那般話語。

心下一時五味俱陳。

緹香淡看芍煙吐言，「你說得如此輕鬆，恐怕是你沒有見過神尊的真正樣子？」她一副誘惑表情，「不如我讓你也一起看看神尊真正風儀。然後再看看你能不能輕鬆說出之前所言？」

她反手一收。前刻還鮮活不已的月靈花枝，又恢復成種子模樣靜靜卧在掌心。她如同捧著生命之重，「其實這顆種子，就是神尊的心臟，也是他神力本源所在。我被人族懲罰封絕在此，同時也是為自己贖罪，永生永世於此為神尊守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