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3 古泰空間

芍煙走到長橋中央，面前分明無物，她額頭卻咚地鏗實撞上一面東西。

抬手摸了摸。光滑，平整，冷涼，好似一面鏡子。卻是完全透明無形。她將木罡放入兜子里，空出雙手試著推了推，完全沒有動靜。芍煙佇立。她分明又能感受到對岸石寺吹來的幽涼冷風。

「有人嗎？」芍煙高聲喊道。

風旋水靜，落花暗渡，淺湖中黑色蓮花半是含苞待開。

芍煙切了聲。莫非自己遇上的是玄幻中的「結界」？而裡面，不被允許擅自進入的結界往往都封印有大凶之物。她后怕摸摸兜子里的木罡松鼠，打算撤回到之前來的小路。

比起可見不可入神秘寺廟，四下有燈籠照明的小徑兩側選一處高大喬木攀爬上去，也可將就過渡到明天早上。

卻轉過來身才邁一步，芍煙啊地慘叫，鼻子都快被撞扁！

尼瑪，怎麼回事？！她身後好似也起了另一層可摸不可見的無形結界。

她有些不妙想，前後夾擊，那自己不是成了夾心餅乾？

這麼一想，越加恐懼起來。

前後左右皆試一圈，芍煙發現自己被關入一個死閉空間。而這個空間隨同空氣減少，正不斷向她整個身體擠壓過來。芍煙感覺自己五官逐漸變形。她整個人像蜘蛛被擠壓得死死趴在一面結界上。

腹腔里可供呼吸的氣體越來越少。芍煙艱難而困難喘息。她極力平復情緒，以盡量減少空氣消耗。掙扎到最後，芍煙感覺渾身肌肉和內臟已經被擠壓成骨骼同樣厚度。

莫名想到之前竹林里被無知無覺的自己殺死，被處理拋棄在地上那團黑烏鴉的內臟。再照這樣下去，恐怕用不了三分鐘，她整個人恐怕會成為比那團內臟更為凄慘的所在。

死到臨頭，芍煙迴光返照般反而清明起來。腦袋已經不能自如轉動，她極力往視野斜角外圍看，晨辰漫天，這裡的夜晚與第一個幻境相似，只要是夜晚，無論何時，都是滿月在天。清風拂動水波，滿池子黑色蓮花正處於急速綻放狀態。

芍煙死死盯住那些荷花，它們似乎得到某種營養物助力，正迅速成長開放。

芍煙能清楚感覺到生命力一點點從自己身體內部流失出去，進而滋養這些荷花綻放。

她感覺快要不能呼吸。結界不再擠壓，卻極好將她身體控制在一個微妙程度。令芍煙不能動彈一絲一毫，卻又不會立刻死去。這種感覺讓芍煙聯想到科幻電影里的活體移植。

她才28歲，不想這樣無聲無息死去。四肢不能動彈，芍煙死死咬住舌尖。淡淡血腥氣彌散，兜子里突然一陣劇烈掙動，芍煙嗚嗚咽咽喊：「木罡！」

結界察覺異動，很快開始新一輪擠壓。這一回，它不再是整體平面作力，而是頗有重點卡死裝有木罡松鼠的兜子位置。芍煙感覺到木罡很快不能動彈，心下絕望。難道今日要真正死在這裡？！

極度不甘令得芍煙使出渾身氣力與整個結界對抗。她死死閉緊眼睛，全憑意念指揮氣力。這裡沒有比照物，她不知自己用力到何種程度。念力持續加深，如同攀越高峰，到達頂點一道刺目靈光閃過，身側四周傳來吱吱嘎嘎裂紋聲響。

芍煙一喜，迅速睜目。右手心遞來一隻毛茸茸小爪子，正好觸碰在之前蜀市西郊森林公園，芍煙與神秘人用一元錢硬幣交換所得的指環上。

青光暴漲，芍煙被刺得難睜雙目。知道木罡在暗中助力，她索性重閉雙眼。

嘩啦啦一陣碎響，芍煙身體重新恢復自由。她立刻活動手腳，大口呼吸。抬頭望漫天星辰，生死不過瞬息，於她，卻是一輩子般漫長。如果碎裂掉的結界可以觸到，她一定會狠狠踢上幾腳。

以她站立的石橋和池子環繞的石寺為中心點，接天連地起了半個穹頂籠罩。空氣里有大量金色咒符樣字體在閃爍消失。滿池子黑色荷花盛放到極點，花瓣全開，露出金色花蕊，進而浮現散放出萬千光點，一點點將符咒碎化的光點吞噬。

芍煙如同墜入星光銀河，滿目皆是螢火灼亮。

她悄悄靜靜站住。屬於她的那一關她已經成功闖過。眼前這一幕看似美麗無匹的星光幻景下，也許是另一場無聲殺戮。最後是荷花里散出光點獲得全勝。芍煙看它們接天連地，如銀河逆流傾斜而歸。

光點落到朵朵黑蓮花蕊，花瓣如有意識自動緩緩閉合。

芍煙乘著流螢之尾，雙手輕輕一合，輕易將一點流螢困入掌心。她好奇無比從雙手合攏的縫隙里往裡面望。流螢微小，卻有雙翅，還有螞蟻一樣的軀幹。最令人感到驚奇的，是它頭腦頂端兩側，竟然分別垂落兩條透明羽絲。被芍煙困住，它似乎很困惱。在她掌心圍攏的一小方天地撞來撞去。

最後芍煙看得可憐，敞開雙手打算將它放了，卻錯過黑蓮花閉合時間。那東西在她掌心發出悲泣般一聲響，沒有如之前碎裂消失的符咒那般徹底消散在空氣里，反是潤物無聲般化作一滴透明露水。芍煙未及將之拂落，已然春風化雨般浸入她皮膚之下。

芍煙後悔不已，連連甩手。那東西卻無論如何也擺脫不了。

她這廂暗自後悔。石寺中卻有明燈一盞盞照亮起來。那片光亮逐漸往芍煙站立的石橋方向蔓延過來。近到芍煙腳下，她才初初抬頭，就有一個身著泰國古式長裙，露出半邊光潔肩膀的少女，手執香花輕扇，引路而來：「貴客駕臨，主人已經得到訊息。請隨我前行。」

芍煙暗裡嘖嘖。她這還真是一宵夢魂，竟到了外國古代時候。不過，這裡似乎又與古泰國與所不同。至少，引路少女清清楚楚講的是中文。芍煙裝作輕鬆樣子拍拍兜子，木罡松鼠沒有示警，前路應該可行。她點了點頭，隨在少女身後，且走且想，也許，這裡僅僅只是風俗習慣與古泰國相似的獨立空間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