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十天過後，那顆向日葵的種子仍舊沉寂在泥土裡，沒有絲毫生息。

今天是安安進行手術的日子，她臨被推進手術室時，忽然抓住了陽暖暖的胳膊，「姐姐，為什麼種子還不發芽，它是不是死掉了？」

「不是。」陽暖暖俯下身小聲跟她說道：「是因為它太懶啦，還沒睡醒呢。」

安安笑了，「那等我醒過來后，它是不是也就醒了？」

「嗯……可能它還會再睡，不過，總會有醒過來的那一天，是吧。」

安安進了手術室，冰冷的紅燈亮起，除了醫生和護士以外，任何人不準入內。

默格和王煒硬是要守在外面，陽暖暖拗不過他們，只好也陪著他們在那裡一塊等。

手術的時間很漫長，這種精細的手術容不得一點失誤。

陽暖暖從休息椅上站了起來，剛走了兩步，忽然感覺一陣眩暈，緊著著，她的胸口劇烈疼痛起來。

她費力地挪著步子，想離開默格和王煒身邊，可是默格很快就察覺了不對勁，他扶著陽暖暖問道：「你怎麼了？」

她忽然蹲下身去，伸手緊緊地捂住了嘴，默格眼尖地發現她指間有血絲溢出。

他跟王煒一下子慌了神，默格一咬牙，衝進手術室就要找葉溫德。

陽暖暖用乾淨的手拉住了他，虛弱地意示他別聲張，她費力地找出葉溫德新給她的葯，以多一倍的劑量吃了下去，這是只有緊急時才能吃的劑量。

過了不久，絞痛感消散，她直起身子，拿出的衛生紙將地上的血跡擦了個乾淨。

王煒終於有回過神來，他顫抖地問道：「暖暖姐，你沒事吧……」

她沉默地看著手上的血跡，搖了搖頭。

「你怎麼可能沒事！」默格的聲音有些尖銳，「你要是沒事會吐血嗎？」

「我有數。」她只回了默格這三個字，想讓他安心一些。

安安醒來時，身體還有些麻木，但她的手術很成功。她一睜開眼睛就看到了王煒和默格，她環視一圈，撒嬌般地朝默格問道：「暖暖姐姐呢？」

王煒和默格對視一眼，最後還是由默格說道：「她生病了，轉到了別的病房。」

安安一愣，她難過地問道：「那我還能去看她嗎？」

兩人都沒有說話，後來葉溫德出來后，陽暖暖對他坦白說了，當時他那臉色可怕的嚇人，連衣服都沒換就帶著她走了。

安安見不到陽暖暖根本不依，無奈之下，他倆只好小心地把她放在了輪椅上，推著她開始漫無目的地找陽暖暖。

這一層找遍了，他們便開始一層層地繼續往上找，直到18樓時一名護士發現了他們，忙趕著這三個小孩子下去，「你們幾個來重症監護室幹什麼？」

安安坐在輪椅上認真地告訴她：「護士姐姐，我要找人。」

「找人？」護士停頓了一下，「找什麼人？」

「她叫陽暖暖！」王煒搶在回答道：「昨天有沒有這個人轉進來？」

護士好笑地看著他，「昨天倒是確實有個女孩轉進加護室，不過我可不知道她叫什麼。」

三個對視一眼，越發確定了那就是陽暖暖，於是王煒一把抱住護士，喊道：「A計劃！」

默格迅速推著安安略過護士開始奔跑奔跑，跑了兩步感覺不對勁於是邊跑邊朝他吼道：「哪來什麼A計劃！」

王煒坐在地上，使出九牛二虎之力拉住護士的裙擺，喊道：「你不覺得這樣超有范嗎！」

護士拉著裙擺，開始了與王煒的拉鋸戰，她大聲喊道：「放手！」

「不放不放！」

默格還沒跑多遠，就被聽到動靜趕來的葉溫德迎面攔住了。

他按住輪椅，迫使默格停下，他皺起眉頭問道：「你們來幹什麼？」

他還沒來得及說，坐在的安安就大聲說道：「找姐姐！」

葉溫德把手指抵在唇上，意示她小聲說話，他看著被護士拎過來的王煒，頓時感覺有些頭疼。

「算了，你們跟我來。」

王煒掙脫了護士的魔爪，跑到默格身邊小聲說道：「咱們這次的友軍很給力啊！」

安安揮舞著拳頭，也小聲說道：「給力給力！」

默格則感覺這是他張這麼打做過最丟臉的一件事，所以他明智地選擇了默不作聲。

葉溫德帶著他們走到最裡面的那一間重症監護室里，他拉開外門讓他們進去，卻在默格要推開那扇玻璃門時按住了他。

「只能在外面看，到裡面要進行消毒。」

安安緊張地盯著昏睡的陽暖暖，朝葉溫德問道：「姐姐病的很重嗎？」

「多少有些惡化了。」

其實陽暖暖的病情並還沒有嚴重到要進加護室的必要，但葉溫德還是認為讓她待在這裡比較放心。

「她還沒有看那顆種子呢。」安安失望地說道：「但它也沒有發芽。」

「多半是死種了，你可以考慮扔掉。」葉溫德推了下眼鏡，無視默格和王煒惡狠狠的目光。

安安有些失望，但她頭一偏，撅起嘴唇說道：「我不要扔掉。」

「那就隨你。」葉溫德聳了聳肩，「現在你們該回去了。」

臨走前，她向葉溫德問道：「你可不可以再讓姐姐回我們病房住？」

葉溫德拒絕道：「不行。」

安安吼道：「討厭你！」

聖托尼的夜晚來的越來越快，今天晚安安躺在陽暖暖的床位上，委屈地睡著了。

加護室里的陽暖暖此刻卻清醒的很，她看著坐在她身邊的葉溫德，緩聲跟他說道：「阿德老師，從明天開始，你天陪著我去連橋走一走好不好？」

「我不認為那對你很好。」

「唐易還有多久才回來？」陽暖暖疲憊地說道：「我每天去走一遍，興許日子不會變得那麼難熬了。」

葉溫德緊緊地握住她的手，「你以前可不是這樣的，不是恨不得度日如年么？」

她輕輕地笑了，「現在也恨不得啊，但是現在我身邊多了一個人。」

陽暖暖敲了敲自己的胸口，「住在這裡。」

月光漫進病房，靜靜地照著擱在窗檯的青色瓷罐，一抹幼嫩的綠色破土而出，冒出了小小的尖。

默格合上書本，身邊的王煒和安安已經睡著了，他走到窗邊，看著那株綠苗。

他小心地伸出指尖觸碰了一下，毫無表情的小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意。

「發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