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邪病侵

「你明知太皇太后近日身子乏累，還攛掇太皇太後起身勞累，不知安得究竟是什麼心！」孫太后后怒道。

靜慈仙師見孫太后發怒，急忙下跪：「太後娘娘恕罪，是貧道疏忽了，擾了太皇太后清休！」

半晌無語。

「罷了，你起身吧！」孫太后也不想過於刁難，便也不在為難靜慈仙師。

靜慈仙師應聲，唯唯諾諾地退了起來，靠邊上侍立。

太皇太后昏迷，靜慈仙師在宮裡唯一的靠山也沒有了，無人敢肯她說話，也無人能為她撐腰，沒了依靠，無名無份的她，成了貨真價實的庶人。

諸位守坐於正殿，焦急等候消息，而御醫則忙進忙出地於東耳房醫治。

不一會兒，有位御醫從耳房出來，跪在正殿彙報。

孫太后急忙問道：「太皇太后眼下如何了？」

御醫回道：「回稟太後娘娘，太皇太后是因為氣滯血行不暢、又加之年事已高氣虛運血無力，肝風內動，風痰壅塞所致，如今雖蘇醒卻偏身麻木、舌強言謇、口舌歪斜，乃卒中之症。」

唐疏桐聽御醫描述，猜想太皇太后似乎有中風偏癱之相。

皇上也在一旁急道：「可有醫治之法了？」

御醫回道：「臣等定當竭盡全力！」

孫太后回道：「那就有勞諸位了。」

語罷，御醫便又繼續入耳房，參與醫治。

「如今太皇太后病倒，咱們也別慌了神，皇上日理萬機，不便時時來清寧宮，倒是咱們做兒媳婦、孫媳婦的，得時刻守在清寧宮才是！」孫太后吩咐道：「哀家與皇后就暫住清寧宮，照顧太皇太后，也當做個伴，你們二人就輪換著過來便是。」

「妾身遵命。」三位娘娘聽了孫太后的吩咐，忙起身。

「皇上，乾清宮諸事繁忙，你就且先回去吧，清寧宮還有咱們守著呢，有事兒也會派人通知皇上的。」孫太后對皇上說道。

「那孩兒就先告退了。」

孫太后倒也做好了當兒媳婦的本份，待御醫把脈醫治完畢，湯藥熬好過後，親自侍候在太皇太後身旁喂葯倒水，十分恭敬。

唐疏桐偷偷看著此時鳳榻上的太皇太后，面容憔悴，言語無力，半身不遂。

唐疏桐隱隱覺得，太皇太后所剩時日，應該不多了。她不忍再看，便又偷偷退了出來。

不一會兒，郕王與賢太妃也從宮外趕來了。

「太皇太后眼下如何了？」郕王問道。

唐疏桐搖了搖頭，郕王與賢太妃母子二人便進殿內去探視。

待郕王再次出來時，只他一人，已是日暮黃昏，他低頭不言不語走向唐疏桐。

唐疏桐見他獃痴之狀，忍不住疑道：「王爺怎麼了？」

「見太皇太后突然病重成這般模樣，心裡不是滋味。」郕王喃喃道。

「太皇太后吉人自有天相，會好起來的。」唐疏桐慰道。

「不過，如今太皇太后疾病纏身，我也不便再提討你做王妃的事了。」郕王言語之中有些嘆惋。

唐疏桐點了點頭，卻又不知如何作答，索性噤聲不語。

「你看看那牆外的天空！」郕王指著遠處，宮牆的盡頭。

唐疏桐順著望去，夕陽放了把火，半邊天空已被燃燒成了血紅色，可宮牆卻像畫框，將本應無限蔓延的暮色，囚禁在了四方的畫框之中。

「那麼高，那麼遠，那麼遼闊，你難道就不願去看看？外面的天空，可要比這四四方方的天空好看多了！」郕王依舊指著遠方，並不等唐疏桐回答，眼神也是隨之而去，兩眼充滿希冀。

夕陽傾瀉下來，唐疏桐也看痴了。

二人都同樣默契地不在說話，只是靜靜地眺望著晚霞滿天，唐疏桐看著這有盡卻又無限延伸的天空，心裡總有預感，這高高的宮牆內，不是她此行的歸宿。

她應該是屬於外面的。

那遼闊的大地，和無拘無束的野風。

夜幕降臨，郕王便隨賢太妃準備離宮，如今皇上已經有了妻室，郕王也不便總在宮裡過夜。

唐疏桐將賢太妃、郕王母子送至清寧宮門口上了轎，卻遙見清岑過來了。

「你怎麼來了？」唐疏桐問道。

「皇上在忙政務，實在無暇過來，便派我過來看看太皇太後身子怎樣了。」清岑回道。

「太皇太后剛睡過去，目前看來還無大礙，不過清岑，看你的樣子，如今在乾清宮很得皇上信賴啊。」唐疏桐笑道。

她見清岑衣著髮飾都與從前有些不同，而在宮裡，要想吃穿用度高別人一級，必定是得主上寵愛的。

「皇上隆恩，命我協助若塵打理乾清宮諸事，雖累些，可待遇也是從前不能比的。」清岑回道。

能夠越過若煙，成了乾清宮宮女中的二把手，想必清岑也是費了不少心力，但這其中的緣由也沒什麼可好奇的。

「這樣最好不過了！」唐疏桐見清岑如今也有模有樣了，自然也十分替她開心。

清岑左右看了看，有小心翼翼湊到唐疏桐跟前，低聲道：「疏桐，你可聽說了永寧宮鬧鬼一事？」

唐疏桐點了點頭。

「要不，咱們一起去看看？」清岑試探性地問道。

「你瘋啦清岑？」唐疏桐有些驚訝，之前一個聊齋故事就能把她嚇到的，如今居然還想親身去探鬼屋。

「我記得，你從前是最怕這些鬼怪之事的！」唐疏桐有些疑惑。

「還不是好奇，聽那些見過的人，描繪得有聲有色的，就忍不住想去看看。」清岑委屈巴巴地回道，隨後又像想起什麼似的，湊近悄聲說：「聽人說，太皇太后此次中了風邪，就和永寧宮鬧鬼有關，都說是恭肅貴妃郭氏……」

「你幹嘛？」唐疏桐連忙扯了扯清岑，以打斷她的話，又責道：「你也不看看這是在哪兒，嘴上也沒個遮攔，這些風言風語若是傳到太皇太后耳朵里，你還想不想活了！」

「我就是想去看看嘛。」清岑還在一旁央求到，好奇心就像毒癮一般，讓人難以自持。

其實唐疏桐心裡也是有些想去看看的。

唐疏桐暗忖，都說謠言止於智者，可放眼望去這宮裡，也沒有幾個智者，能止流言地唯一方式，就只有找出真相了。

「那去吧！」

二人興沖沖地往永寧宮走去，本以為兩個人相互伴隨，便也不會害怕了，可是，越往永寧宮走，越偏僻，越寂靜，直至最後只剩她們二人。

唐疏桐記得，從前帶皇上探視音離時，也是在這附近，想起了音離死前的慘狀，背後又不免一陣發涼。

突然，一聲凄厲的烏啼劃破寂寥的夜空，隨後，又撲閃著掠過一隻鳥影，若放在白天，是再尋常不過的了，可在靜夜裡，卻顯得有些突兀，差點把清岑嚇了個半死。

「剛才會不會是郭貴妃在叫？」清岑顫巍巍地問道。

「胡說什麼呢，就是只烏鴉！」唐疏桐回道，她現在後悔跟清岑來這裡了，本來自己不怕的，但情緒總會受到身邊人的影響，看了清岑那副被嚇得慘敗的臉，心裡不免也慎得慌。

早知道，還不如一個人來呢。

越靠近永寧宮，體感溫度越冰涼，按清岑的話來說：就像有人在對自己吹著寒氣。

不過都是自己嚇自己。

到了永寧宮門口，清岑再不願往前走了，這丫頭，明明是她吵著要來，勾起了別人的好奇心，臨了卻打退堂鼓掃興。

「來都來了，總要進去看看吧！」唐疏桐拉了拉清岑。

清岑連忙搖頭：「不行不行，我不去了！」

唐疏桐正欲慫恿清岑。

「噓—」清岑突然不語，將食指放於唇上，示意唐疏桐噤言。

於是，二人都安靜下來，因為她們都聽到了裡面傳來幽幽的哭聲，唐疏桐暗想：難不成這裡頭真有鬼？

於是唐疏桐便壯著膽子欲往裡走。

清岑見狀，急得拉住唐疏桐，連忙搖頭，示意她不要進去。

可唐疏桐哪裡聽得進去，急忙掙脫，往裡走去，清岑膽子小些，不敢往裡去，便只得等在門檻旁。

唐疏桐盡量壓低自己的腳步聲，可即便如此，身體的重量承在腳上，壓迫著地上的石子與雜草，也難免會發出「沙沙」聲。

「喵！」

突然，伴隨著一聲尖銳的貓叫，一隻黑影從唐疏桐身旁竄過去，驚得唐疏桐倒吸一口冷氣。

還好還好，只是只野貓。

唐疏桐悄聲長舒了口氣，安慰自己，所謂鬼神，不過都是人類自己恐嚇自己的。

唐疏桐接著月光的清影，摸索至了傳來哭聲的偏殿門口，欲探身往裡瞧瞧，究竟是何緣故。

可就在她伸頭時，哭聲竟戛然而止，難不成裡頭那東西，看見了自己不成？

唐疏桐暗自思忖。

突然，唐疏桐感覺，有隻手拍了拍自己，難不成真的是鬼？

當那真實的觸感傳上大腦時，唐疏桐再也忍不住，恐懼湧上心頭，到了嗓子眼，便成了一聲尖利的叫聲。

「啊！」

那雙手忙捂著唐疏桐的嘴，溫暖且柔軟，倒不像是鬼的手啊，待唐疏桐定神回頭一看，原來是清岑。

「你嚇死我了！」唐疏桐轉過身嗔怪道，畢竟她剛才被嚇暈過去。

「我見你半天沒出來，怕你出事，就進來看看，不過就當回報你當初嚇我的事！哈哈。」清岑笑道。

唐疏桐看著清岑的臉，還欲說些什麼呢，便見正對著偏殿門口的清岑，臉色開始不對，變得煞白，眼睛也牢牢地盯著殿內。

從這雙眼睛里，唐疏桐看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懼，演定是演不出這樣的真實感的。

難不成，清岑真看到了什麼詭異的東西，唐疏桐忍不住好奇，便欲回頭往殿內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