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夜未央

第十一章 夜未央

佳節將近,宮裡也在匆匆準備著佳節的來臨,一派喜氣洋洋的景象。郕王因為幫襯皇上打點的緣故,也天天往宮裡跑。

可眼看明日就是中秋了,窗外卻已下起了小雨,一場秋雨一場寒,天也冷了起來。

唐疏桐忙活了會兒進去正殿,已是傍晚,門窗緊閉,皇上與王爺眉頭緊鎖地盤腿坐在窗前的榻上博弈,元德侍候在一旁觀望著棋局,夕陽的餘暉透過窗紙,撒在他們同樣英俊的臉龐上。

另一頭的若煙坐在小凳子上悠然地刺繡,臉頰被屋內的悶熱烤的紅撲撲的;而清岑則忙著往那鼎沖耳如意三足爐里添香。

屋內溫暖馥郁,將門外的秋寒徹底隔絕開了,推開門那一刻竟讓人覺得無比心安,所以多年後回憶起這幅畫面,依然讓唐疏桐覺得歲月靜好,希望永遠留在那一刻。

見唐疏桐進來了,若塵便垮下臉,馬上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出去了,像是在躲瘟神一般;正在擦拭青花瓷瓶的清岑看了看她,再看了看唐疏桐,彷彿也察覺到了這微妙的氛圍,唐疏桐只好望著她,無奈的笑了笑。然後清岑便繼續忙碌起來,擦拭各類器物。

唐疏桐將剛從外面折的幾支紅葉秋海棠插在了桌上的霽藍釉梅瓶里,便走過去看皇上與郕王的棋局了。

「疏桐你看看,我這一步該如何走才好?」皇上沖唐疏桐問道。

可她哪裡懂得下棋之道啊,但既然已經湊過來假裝在看,直說不會就丟人了,所以便推脫道:「觀棋不語真君子。」

郕王回過頭,對站在身後的唐疏桐說道:「你是女子又不是君子,但說無妨。」

「唉,你們就別問奴婢了,奴婢不會下棋。」唐疏桐皺著眉說道。

皇上抬起頭笑著說道:「哈哈,原來這個伶牙俐齒的唐疏桐也有不會的?」然後接著說道:「那你不會還過來假裝看,不懂裝懂。」

「不會奴婢可以學啊,這一時不會難道還能一世不會啊。」唐疏桐笑著對皇上說道。

「那你好好看看吧。」皇上對她說道。

看他們黑白交錯地落子吃子了白天,唐疏桐也沒看出個名堂來,最後棋局以王爺的勝利告終。

唐疏桐原以為,王爺會像電視劇里常常演的那樣,會因為對手是九五之尊,而故意輸給皇上;可現在看來,他們兄弟兩個倒是手足情深,皇上沒有為君的架子,王爺也沒有為臣的奉承,其實若是能一世如此,便不會有來日的奪門之變了。

用過晚膳后,二人又繼續博弈,元德、若塵與唐疏桐便一同侍候著,興許是屋裡太暖和了,二氧化碳的濃度又高,讓唐疏桐有些缺氧,頭暈乎乎的,不知不覺竟然已經倚靠在牆上睡著了,再醒來時,已是夜深。

這一覺彷彿過了好久,就像是一個世紀,唐疏桐身上也不知被誰搭了張虎皮褥子,有些悶熱,一睜眼時,黃昏已過,秋雨已停,只剩月的清輝與搖曳的燈火,恍若隔世,卻有種凄涼的錯覺,那種夢醒時分,時光已過萬重山的感覺,讓人心頭一緊。

唐疏桐揉了揉眼睛,起身時,棋局已然結束了,皇上也困了,便吩咐眾人把西暖閣收拾出來供郕王暫住一晚,隨後便叫了幾個人伺候去更衣安寢了。

元德帶著人在前頭去收拾西暖閣,唐疏桐提著羊角宮燈照明,伴著郕王挪步西暖閣,月色如水,清輝不減,暈染了郕王的剪影,竟像是畫中走出來的人一般,桂花的暗香浸染了整個夜色,二人則踏著一片片浮動的竹影,倒有幾分悠然雅緻,偶有一兩陣寒風襲來,還未換上秋裝的唐疏桐不禁打起寒顫。

許是深夜靜謐的緣故,這樣的小動作也引起了郕王的注意,他側過頭,一雙如月光般溫柔的眸子瞧著唐疏桐,她竟然不敢多看兩眼,連忙躲閃。

「你冷嗎?」郕王問道。

唐疏桐搖了搖頭。

「還說不冷呢,入秋了還穿的這樣少,都哆嗦起來了。」一邊說著,他一邊解下了墨黑狐裘大氅,給唐疏桐披著了。

唐疏桐也沒推辭,推來推去的讓旁人看見倒像是欲拒還迎般曖昧,還不如快些結束這些肢體動作,還有一點就是畢竟她真的很冷。

送郕王到西暖閣后,小廝們已經收拾好屋子了,唐疏桐站在門口,準備解下斗篷還給王爺。

「你留著吧,入秋了天氣寒涼,以後自然用得著。」郕王按住了唐疏桐的手,她急忙收開手,左右望了望,以防被人瞧見傳出閑言碎語。她到底被同化了,竟然也開始避嫌,也開始在意別人的眼光,也開始篤信男女授受不親了。不過別想那麼多了,既然不能改變,那隻能接受,她覺得自己還是盡量少招惹事端為好。

道了聲謝,唐疏桐便匆忙回別院去了。

天一亮,便是中秋了,昨日雨後,空氣格外清新,又帶著些青草和泥土的芬芳,地上還未乾透,有些濕鞋。

唐疏桐走到乾清宮大門口去,外頭人來人往,歡聲笑語,熱鬧極了。郕王一大清早便去各殿問安,又輾轉去清寧宮布置宴席,忙得不見人影。

清寧宮是太皇太后的居所,皇上怕宴會辦在別處,太皇太後年邁,周轉起來多有不便。

唐疏桐正想著呢,轉角處一前一後來了兩頂朱漆泥金、鏤雕紅綢的華轎,周身又飾有珠翠、流蘇等物,長長的儀仗隊眼看著就到了乾清宮門口,見到這個大陣仗,唐疏桐趕緊退到側旁。

只見轎側的丫鬟,攙扶著轎中女子下來。那女子面若銀盤,目似水杏,身著藍色織金紗雲紋鑲兔絨短衫,下穿蔥綠地妝花紗蟒裙,頭髮點綴著些許點翠簪花,額頭上還戴了條白色貂鼠昭君套,貴氣十足。

後頭的驕子隨後也下來了位年輕男子,弱冠之年的樣子,相貌端正,規規矩矩地跟在女子後頭。

「皇兄,我來了!」那女子還未入內,便大聲喊到,蓮步輕移地往內殿走去。

這便是那位常德公主了。

皇上聞聲,便從書房出來,命人奉茶,隨後坐在正殿上位。

公主進了正殿,左向坐,駙馬則坐在了右側。

「怎得這麼早便來了?」皇上飲了口茶問道。

「剛給太皇太后、母后問了安,便趕著來皇兄這兒了,誰知皇兄竟嫌常德了,這麼久不見,也不問問你妹妹過得好不好,哪有這樣當哥哥的。」公主故作生氣的樣子說道。

「都有夫婿了,還像個小姑娘似的,朕一看你,臉又比上次見時圓潤了些,就知你那小日子定過得不差。」皇上笑道,一臉寵溺。

「皇兄又來取笑常德了!」公主撅了撅嘴道。

「駙馬,常德這些日子可又有胡鬧?」皇上偏過頭,對著駙馬薛桓笑道。「今日可又要見太皇太后了,她平日若欺負你,儘管回了太皇太后,讓她老人家給你做主,好好收拾常德。」

「皇兄!」公主聽了皇上的話,撒嬌般地喊道。駙馬爺只是笑而不語,公主見駙馬笑了,竟然瞪著駙馬,於是他便收斂了笑意。

「常德,你這也太霸道了,人家笑笑都不可以了?」皇上見狀,忙道。

「就是不行,咱們兄妹說話,哪裡輪得到他笑?」公主氣道,真是個刁蠻公主。

「你這丫頭,等會兒到了太皇太后前,你若這般專橫,小心又被拉去訓一頓。」皇上說道。

二人閑聊了會兒,偶爾皇上問話駙馬,公主也百般搶話,就是不讓他接話,在皇上面前尚且如此,更不比說再公主府時,那駙馬得受多少氣了。

公主難伺候,駙馬不好當。

皇上平日午宴以清淡開胃為主,這常德公主一來,卻添了一桌子珍饈,像什麼:黃葵伴雪梅、參芪燉白鳳、砂鍋煨鹿筋、糖熘芡仁米等等,又伴有翠玉豆糕、糖蒸酥酪等小食。總之,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水裡游的,一桌子都齊了。

「許久沒吃這宮裡的菜食了,還和從前一樣。」公主笑道。

「那就多吃些吧,這桌上的,全是你從前愛吃的。」

「難為皇兄有心了。」公主謝到,每樣菜式也都嘗了些。

大戶人家的姑娘就是不同,若換做唐疏桐,怎麼可能每種只吃一點,她定是要把全部都吃完,不然太浪費了,唯有美食不可辜負!

宴畢,公主便隨皇上轉去內殿,坐至榻上閑聊敘舊,駙馬則獨坐一旁,無事可做。

午後,郕王也帶著杭玉趕來了乾清宮。

「這個送給你,看你也沒什麼首飾,待會兒唱曲兒時戴上,好看些。」郕王偷遞給唐疏桐一支蝴蝶垂珠銀步搖,接著道:「我前幾日命人給你縫製了一套新衣,待會兒也一併穿上罷。」

唐疏桐道了謝,全部照單全收,畢竟穿成現在這副模樣去表演,也不妥。

這些細節的事情,皇上是顧不到的,也多虧了郕王記掛著。

唐疏桐和郕王閑敘幾句后,他也進殿去找皇上了,不久后,便有一個小太監給唐疏桐捎來一套新衣:一件湖藍色短衫,一條素白月華裙。

「這套衣裳出塵脫俗,清新淡雅,很符合疏桐姐姐」的氣質。」杭玉再一旁說道。

好丫頭,會說話。

「正巧你在這兒,皇上說你平日辛苦,這盤糕點是賞你的,不過記住了,皇上賞的東西,不能給旁人!」若煙迎面走來,手裡端著盤芙蓉糕遞給唐疏桐。

唐疏桐接了過來,不過有些納悶,皇上賞的東西怎就給不得別人了?

若煙轉身便走了,臨走時還不忘給唐疏桐翻了個白眼。

這小姑娘,怎麼地就這般小氣呢,算了,唐疏桐覺得自己懶得跟她計較了。

拿著點心隨意吃了兩塊,又給了杭玉兩塊,唐疏桐便將芙蓉糕放在桌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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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恨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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