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松下問童子

此時，院內的劍鳴與呼喝之聲稍歇，想必是練劍的同門晨練結束了。

王征正要從椅上站起，卻見兩個麗色少女徑直走了進來，後面還跟着幾個師兄。

一個個臉色緋紅，微微見汗，手裏還倒拿着長劍。

「華陽師姐，落紫師妹，各位師兄，你們練完了？」王征懶懶地站起。

「嗯嗯，今天不練了，都邀了過來看看你，你要不要緊？」

華陽瞧著王征晦暗的面色，頗有些關心，這一問很像是發自內心。

這群人中，華陽年紀最長，正是這山雨閣的大師姐。

落紫卻聽得心中一奇：師兄這是怎麼了？

平常都是直接師姐師妹的叫，今日居然這麼客氣，怎的叫人覺得有些彆扭？

「沒事啊，我歇息一下就成，倒讓大家擔心了！」王征低了低眼皮，回答道。

眼見王征還是神情怏怏，又垂着眼睛似有逐客之意，幾個同門便也不多呆，紛紛告辭。

落紫卻不走，有些猶疑地看了王征一眼，似乎覺得有些異樣，但又說不出哪裏不對。

「你真沒事么？要不歇會兒先，等會咱倆一起去藏經殿吧？」

「你又沒死，一個人悶在屋裏有什麼意思？」落紫說完，睜著一雙大眼睛在王征身上睃巡。

王征此時驚魂未定，隨口答道：「哦好吧，馬上……」

突然意思到不對，王征哼了一聲作為掩飾，接着說道：「這個…稍時即去。」

但這落紫小師妹偏偏耳朵好的出奇，卻聽清楚了。

什麼馬上馬下？上馬吧？可這哪有馬？

落紫狐疑不已：他腦子燒壞了不成？都胡言亂語說些什麼！

微不可察地搖了搖頭，落紫慢慢踱了出去。

望着小師妹遠去的身影，想起這些年在青城山與同門的情誼，王征心中怔怔。

腦海中湧現出完顏征的記憶：

當年王伯伯決定不遠千里，親自送自己上青城。

爹娘和王伯母還有小夕那個丫頭，依依地送到村口。

爹雖然沉默不言，但其實眼眶有些紅意，娘更是一把鼻涕一把淚，哭得好不傷心。

王征不由一陣傷感：是啊，我在這也是有名有姓有爹娘，卻又怎麼能一死了之？

想到這些，王征鼻子有些發酸，在房內踱了幾步，覺得應該關起門來獨自哭一會兒。

剛伸了手要去把門，落紫卻已去而復返，從門外閃了進來。

「師兄，好了沒有？走吧！」

王征有些吃驚看着落紫的腦袋：這小妮子這麼快就收拾完了？

還換下了髮髻上的簪子，重新束了根紫色的錦帶？

參加過軍訓吧她！王征心裏腹誹，嘴裏答道：「走吧走吧！」

這小丫頭以為我只是得了次感冒，哪知道我卻是經歷了一次生死？

罷了！死是死不得，先湊合著再說吧。

跟在落紫身後，王征迅速整理與藏經殿有關的記憶：這裏是青城山的「圖書館」，入門弟子自修的地方。

似乎多半是幾個師叔祖的親傳弟子在那裏輪值，比如孫傅師叔，他是青城的頭號帥哥；

曹文逸師叔，她比較文靜但嚴厲；抱真師叔眉眼如畫，她長的可真好看……

王征隨着落紫走進藏經殿，發現這裏並不像前世書上說的那樣，總有高深莫測的老頭，一眼就能看穿人的心肺。

這門口一個人也沒有。

王征心裏一動，覺得自己大好的天資似乎要埋沒，不會像書上說的那些幸運兒一樣迅速得到前輩高人提點，修為一日千里。

然後吊射門中跟自己搶美女的癟三，或者嚴懲總是看自己不順眼，跟自己過意不去的同門。

比如當自己正在大便的緊急關頭，卻故意在外面高喊「着火了！」的惡少。

最後打趴這些人身後的「大師兄」，甚至做掉更厲害的高人，比如某長老。

這倒也好，別是被隱匿高人一眼看穿天資沒有，秘密卻一大堆，被青城的師長捏了去當猴子…

不不，當外星人研究。

今日這殿中正是抱真師叔值班，她坐在高大寬敞的椅上，垂著長長的睫毛看書。

當王征忐忑地走過她身邊的時候，發現她連眼皮都沒有抬一下。

眼看着落紫停留在第一層，王征縮手縮腳地爬上了第二層，眼光漫無目標地在書架中亂掃。

心裏嘆息：這當口，哪有心思看書？

王征在樓中胡亂地踱步，一會兒聽得樓口傳來腳步聲響，似乎有人上來。

急忙從最近的地方抽出一本斑駁的古書，走到邊上坐椅上端坐，裝作很入神地翻看起來。

這書名《山海異聞錄》，掃了一眼，倒有些奇，就看了下去：地之所載，六合之間。四海之內，照之以日月，經之以星辰，紀之以四時，要之以太歲。

神靈所生，其物異形，或夭或壽，唯聖人能通其道。

天有九重，地有九層，唯其如此也……

哦！後世也說九重天，原來就是這本書流傳下來的嗎？

可地有九層，卻似乎沒聽說過，那邊的世界，也不知道地有幾層吧？

北方的某大國用巨型鑽井機械鑽了一萬多米，不知道什麼原因卻停了下來。

據說是聽到地下傳來巨大的吼聲……

唉！星空無邊，哪裏只有九重？時間與空間的規則更是奧妙無窮！

自己這次莫明其妙的來到這裏，是穿越了星宇，還是經過了時光遂道？

這裏是平行位面嗎？或者是時光倒流？

不知不覺中，王征卻看得入了神，看了這本又換了一本，再換了一本……

直到落紫走到身邊，輕輕搖了搖他的手：「師兄，你今天怎麼看的這麼認真？平時不是說只要一看到書就頭大嗎？」

王征一驚，點點道：「嗯頭大頭大…」

覺得不對，又擺擺手道：「不頭大不頭大，今日才發現這書中真有顏玉如哇！」

喲！師兄真是…難不成昨夜文曲星附體了？紫落這一下倒不再疑其他，覺得他有點變化也挺好。

從此以後，山雨閣的同門驚訝地發現，這王征似乎突然變了個模樣。

沒事就喜歡往藏經殿跑，一泡就是一整天，從一個最討厭看書的同門，變成了一個書迷。

還動不動拉了師兄師姐師妹問一些奇奇怪怪的問題，讓人難以問答。

比如：你覺得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天上的神仙平時呆在哪裏？

咱們青城飛升的前輩在天上多大官兒？

你們平時冥想都是按書上說的冥想的嗎？

幾個同門被他問的煩了，看見他開口要提問，紛紛扭頭就走，避之唯恐不及。

然後，就總是看見他一個人望着天空發獃，望着白雲發獃，望着天上的飛鳥發獃……

有時似乎吼一些聞所未聞的曲調，唱一些奇怪的歌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