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01

喀滋、喀滋。

破記錄了。

俞初心在午餐一個人吃了將近一桶飯後,又連續嗑完二十包的餅乾,她甚至覺得還可以順便把冰箱的六寸蛋糕一起吃完,好讓今天的下午茶做一個完美的結束。

完美。

意識到這兩個字跑進她的大腦後,她默默的把蛋糕拿出來,不顧形象的用湯匙挖著吃。

只要一想起討厭的關鍵字,就會催動她那彷佛如無底洞的食慾,好像永遠都吃不飽,好像她不管怎麼吃,都一個黑洞不停的在擴散,修補的速度完全無法跟上。

叮咚──叮咚、叮咚──

「妹妹去開門!」馮秀如的聲音從廚房傳出來,她正為了俞初心那一個人可以吃的下十人份的晚餐提早做準備。

「喔。」俞初心抓着從衣服露出來的肚子,不情願的打開門──在她眼前的是個長相甜美、眼睛如寵物般無辜,嘴唇翹得小巧可愛還留着一頭清爽褐色短髮的女孩。

「喔、亞妃啊,好久不見。」俞初心用着平淡的語調說着。

張亞妃一瞬間先是遲疑的張開嘴,一開一合的想說什麼又說不出來,最後慢慢找回聲音的直接放聲尖叫,「啊啊啊──!」

「發生什麼事了!」馮秀如被尖叫聲嚇得直接抓着菜刀衝到門口,最後兩個人一齊尖叫!

「俞太太怎麼……這、這!殺人啊!」

隔壁鄰居被這抓着菜刀猙獰的表情給嚇到想立刻報警,最後還是俞初心再三解釋真的沒什麼事,才勉強讓鄰居放下電話。

回到客廳,她本來還打算繼續吃蛋糕,可張亞妃那堪比後母的表情實在讓她食不下咽。

「你要這樣看到什麼時后?都擋住我的電視了。」

張亞妃一聽,立刻把電視插頭拔掉,然後灌了一大口水才盡量保持冷靜的說,「學姊,我只不過是外派了一年……一年!到底是誰對你做了什麼殘忍的事,把你從一個威風凜凜、從不頹廢的大美女變成一個……一個我目測體重至少也破百又喪志的……棉花糖。」

「什麼棉花糖啊,你可以直接說我是豬我沒差。」

馮秀如端了杯茶出來,嘆口氣的說,「這還不是那個郭畜生害的。」

「你想問什麼就問馮女士吧。」俞初心一聽見不想聽的關鍵字,立刻逃避的躲回了房間,然後也忘了抱走蛋糕。

「伯母,學姊她到底怎麼了?那是被下咒了吧,你說的畜生是郭原鴻嗎?他做了什麼,我現在立刻去殺了他!」張亞妃激動的就要去拿菜刀,當然馬上被馮秀如給攔了下來。

她能理解她的憤怒與激動,俞初心可是她的親生女兒,她比誰都還要心疼女兒短短半年就變成這副鬼樣子,她已經整整半年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睜開眼就是吃東西,叫她哭啊還是發泄什麼的她也不願意,整個人就像沒了靈魂一樣的活着。

房間里,俞初心用棉被把頭蓋住,以為這樣就能不用聽見外頭的談話聲,但那些言語,無論再小聲都還是能輕易的喚起她的回憶,所有不堪的回憶。

「我也想哭的啊,可是已經沒人幫我擦眼淚了。」

那是俞初心還在念大學的時候的事,大學的她從大學二年級就被選為系會長,還一路連任到畢業,會一直連任的原因她也搞不懂,只知道不管她還是不是系會,大家一有什麼困難或煩惱,第一個想到的人總是她。

而那一次,是大三的時候,她一直很要好的同學詹靈韻失戀了,她陷得很深,為那個人拿過兩次小孩,一直相信畢業他們就會結婚,可是對方卻在大三申請到國外學校后,就一聲不吭的留學了,還把詹靈韻所有的連絡方式全都黑名單。

這樣的分手方式太傷,傷到她短短一個月就得了厭食症,每天總說着想去死。

「韻,你答應我好嗎?再撐一天,我真的已經跟他的父母聯絡上了,他們說願意明天給我電話號碼,會交待他好好跟你講清楚……」

「真的嗎?他明天真的會跟我講電話?」

「真的?我什麼時候答應你的事沒有做到?」

憔悴的雙頰都凹陷的詹靈韻,無神的點了點頭,「好,我答應你,你看,我的葯都買好了喔,我打算去跟寶寶們道歉,道歉我是個不好的媽媽。」

俞初心緊緊擁着她,真的很怕她下一秒就不見。

她可是不停的出面做各種交涉,才找到了男方爸爸的公司,這才逼着他們讓兒子出來做個了斷。

只是,詹靈韻沒有守約的等到隔天,當天晚上在自家樓頂跳樓就自殺了,桌上的遺書寫着,『對不起,但我寧可這輩子都沒聽他說過分手。』

隔天早上才得知這個消息的俞初心,立刻衝去殯儀館,卻沒有踏進去,只是靜靜的站在外頭,想着昨天她們兩人的對話,想着昨天離開前詹靈韻淡淡笑着說謝謝的模樣,如果可以,她真的很想衝去美國,狠狠打那個男人一巴掌。

忽然,一個溫暖的身影沖入她的視線範圍,不等她反應就把她緊緊的擁入懷中。

「嘿,堂堂俞系會,哭的時候怎麼可以被人看見?」

「郭原鴻……」他是副系會,從跟她一起連任了兩年後,他的目光總是追隨着她,總是看着她義不容辭的幫助任何對她求助的人,有好幾次,他都想把這過分堅強的肩膀給保護起來,告訴她,偶爾也可以依靠他沒關係。

「以後,不管你在哪裏,只要你哭了,我一定會在你旁邊幫你擦眼淚。」

只是這麼簡單的一句話,終於瓦解了她那壓抑的悲傷,在他懷中放聲大哭起來。

回憶流轉。

畫面轉到了第二次她那麼想哭的那一天,是那麼殘忍的一天,在那之前,她還高興得自己設計的案子替公司賺了不少錢,薪水可以加薪,升遷也相當有機會,不枉費她從畢業就在這間公司努力了三年。

「郭原鴻不是開完會了嗎?去哪了啊。」她一邊碎念的到處找不到人,想到他很常窩在資料室便興高采烈的推開了門……

就是那麼難以忘懷的一瞬間。

她親眼看着那個總是愛撫自己的男人,正以同樣的姿勢在取悅著另一個女人,那個秘書部門的新秘書。

新秘書從那半睜迷濛的眼中,在看見門口的俞初心,眼睛立刻瞪大的把郭原鴻推開,並且快速的拉好衣服縮在他後面。

俞初心以為自己會發怒、會大吵大鬧甚至會直接給他一拳,但她只是僵在原地,動也動不了。

她的臉上感覺到熱流,順着臉頰滑落,她猜那應該是她破碎的心,絕對不是什麼眼淚,因為──他說過了啊,無論什麼時候,只要她哭了,他一定會幫她擦淚的。

可是,他只是沉着臉,緊緊抓着秘書的手越過她離開這難堪的現場。

所以,那絕對,不是什麼眼淚。

「呼……」俞初心輕輕吐出一口氣,企圖讓那緊繃的悲傷,能夠因此變輕。

俞初心從那天離開公司回家后,就再也沒有出過門,連辭職也是馮秀如幫忙傳達的,她手機關機、電腦不開,把自己鎖在一個封閉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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棉花糖不說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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