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亂點碎紅山杏發

第三章 亂點碎紅山杏發

最近的蘆城可真熱鬧,四面八方的英雄豪傑都匯聚在這裏,為的都是同一個心愿。

「真不知什麼時候可以見到孔夫子。」一個書生模樣打扮的男子道。

「是啊,都來這裏好久了。」另一個男子感嘆「只是來拜見的人太多,每次去都輪不到。」

「你們也是來見夫子的?」另一桌的客人道。

「嗯,夫子當年一篇《長凌賦》可是聞名遐邇啊。」

「我倒是見了,不過沒說上話,要是能指點一兩句,那可是無上的榮幸啊」幾個人閑聊著。

旁邊一桌的中年男子聽到兩人對話,用聽不太懂的蘆城話得意說道「夫子在這裏三年,一直教書育人,還為我們治病,真正是難得的好人啊。」

「是啊,每次有什麼小病小痛的,孔夫子都會為我們治好,也不收我們的錢,我們都感謝老天讓孔夫子來到蘆城。」坐在一旁的婦人也激動地與人們說着她內心的感激,人們紛紛贊同地點頭。

坐在一旁喝茶的白芷微笑着聽他們談論夫子,原來夫子在他們心裏那麼偉大,心裏頓時開心起來。

「聽說這次來的不只是些文人墨客,好多名將也來了。」另一桌的男子也跟着談論起來,聽口音亦是從外地而來。

原先的書生聽了氣憤道「我說呢,怪不得我們見不著。」白芷笑笑,真是個書獃子。

書生的朋友推推他道「好像不止,聽聞三國都有派人來,我看他們應該都想請孔夫子能夠重新入仕。」眾人點點頭都同意他的說法。

「你們覺得哪國最有可能將夫子請去?」

「聽聞夫子以前在沨萊國做過官,我想夫子極有可能會念舊情,而且聽聞他與當今沨帝私交甚好,不然沨帝為何重新校注《長陵賦》?」

「嗯,而且還有中原四氏族,好像都和孔夫子關係不錯。」

「這麼說,夫子很有可能重回沨萊。」

「聞人國如今也很強大,從一開始的不知名到現在的三國鼎力,聞人氏很是了不起那。」

「是啊,聞人國的大將一個個驍勇善戰,而且聽說煇帝其中的皇子親自前來。」一聞人國人說。

「話說,那聞人國的長子聞人少航可是出了名的德才兼備,氣宇非凡,要是有幸一見就好了。」

「未必吧!我看二皇子來也不錯,畢竟人家是嫡出。」一位身着聞人服飾的男子說。

「你說什麼,大皇子殿下曾救過我們聞人...」兩個聞人國的百姓竟為着兩位皇子互相吵了起來。

「那有什麼?冷司國如今也是國力旺盛,而且也派了王爺將軍來,我看孔夫子一定會去我們冷司。」一冷司人道。

冷司?白芷五年內第一次聽到這兩個字,腦海里浮出馮燁冷酷的面容,手一抖,將茶水撒了出來。坐在對面的阿四忙叫小二來擦拭又喚了聲白芷,白芷回過神來,強裝鎮定,繼續聽人們講話,可卻聽不進一句。匆匆付了錢離去,留下酒館里的客人你一言我一語地爭論。

白芷一路心神不寧,想着馮燁派人來做什麼?他派的是誰?不知不覺間竟已走到了住的地方。

夕陽西下,團團火燒雲漂浮在空中,暖暖的霞光照進一座不大的四合院,楊柳披上了一層鎏金,一道光線照在窗內的几案上。

一個青衣男子迎着落日而坐,溫和地談笑着,身邊炭爐上的水早已沸騰,一幅溫暖景象。而一旁的黑衣男子卻顯得與溫暖格格不入,雙唇緊閉,神情淡然,眉眼處卻透出一絲飛揚和認真。

坐在對面短褐穿結的老人拿着蒲扇笑而不語。

比起外面等了好久都未見夫子一面的人來說,林明然和黎仲遠顯然是近水樓台。

黎仲遠忽覺有人在外瞧著,便側身冷眼向窗外望去,在看到白芷的一瞬劍眉飛揚,神情依舊淡漠,一身黑衣卻漸漸與四周融合起來。

另兩人也順着黎仲遠的眼神向白芷看去。

夫子和藹地向白芷招招手示意她進來。

「剛在外面聽到人們在談論夫子,原來您早就揚名天下。」白芷坐下為三人沏茶。

「在外面就聽了這麼些胡話?那還是不要出去了。你的藥草都認齊了沒,回頭考你。」夫子扇了扇蒲扇笑道。

「夫子,人家是在誇您,還不領情。」白芷端了一杯茶給夫子,林明然和黎仲遠拿起茶杯相視一笑。

「行了,別在我這待着了,一天都沒動彈,我得活動活動我這老骨頭」說着便站了起來向外走去。

白芷看向兩人無奈一笑,側頭看到黎仲遠在笑盯着她看,忙坐直,突然心思一轉沖他做了個鬼臉,黎仲遠笑得更加燦爛。

仲春的夜晚是這樣美好,大地已經沉睡,只有晚風輕輕吹拂,天空像一塊洗凈了的黑藍色的綢布,而星星彷彿是這塊布撒下的金色的顏料。

春夜中,一陣斷斷續續的塤聲響起終又停下。

白芷放下塤,獃獃地站在窗口。今日從夫子屋裏出來,碰見了石家倆兄弟。兩人見到白芷微微行禮,白芷輕喚「石大哥,石三哥好,怎麼這會子才回來?」

「來了這麼久都還沒有好好逛過蘆城呢,這不今天就和三弟去逛逛。」石立城微笑道。

石立博點點頭,瞥見白芷手中的塤突然哇哇大叫「這塤是少爺給你的?,這可是少爺廢了好幾天時間,尋了好些人才得來的,居然給了你?」

石立城立在一旁沒有說話,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白芷……

這個很寶貝嗎?白芷疑問。

忽然一陣低回哀婉的聲音在夜色中飄揚,扣人心弦。白芷尋着聲音找到源頭,只見一身着青衣的男子正背對她吹塤,姿態淡雅卻隱隱透出哀傷,白芷望着林明然一時失神。

聲音戛然而止,男子回身,衣角被春風吹起,白芷忙打起精神走近「怎麼不吹了,是我打擾到你了嗎?」

林明然一笑「只覺得有人在身後,便停了。」白芷點點頭只聽林明然繼續道「最近在忙些什麼,都看不到你的身影。」

還能幹什麼,被那個號稱第一次來,要她盡地主之誼的黎某人拉出去陪她四處轉,還要請客……

白芷乾笑「沒忙什麼?」內心把又把黎仲遠狠狠問候了一遍。

徑直走到石桌前坐下,拿起林明然的塤道「你剛剛吹的什麼曲子,很好聽就是有點哀怨。」

「寒江殘雪」林明然輕聲道「這首曲子叫寒江殘雪,它所要表達的便是這樣一個蕭索哀怨的情境。」

白芷點了下頭又問道「你現在不開心嗎?」

「為什麼這麼問?」林明然笑問。

白芷道「既然沒有不開心,就不要吹這麼傷感的曲子,讓聽的人心情都莫名的壞起來。」說着將塤遞到他手中「來,吹一首歡快點的。」

林明然看着白芷,笑笑,將塤放到唇邊……

這幾日來蘆城的人依舊絡繹不絕,孔夫子每天也會抽出些時間來見他們,日子也就這樣一天天地過去。

清晨的陽光寧靜淡雅,沒有喧鬧的氣息,小草在雨露的愛撫下更加鮮綠。

「你最好給我一個很好的理由,來讓我原諒你大清早的把我弄醒。」白芷憤憤說道。

「你不覺得清晨的空氣很清新嗎?而且沒有任何喧鬧,多舒服啊!」說話間已躺在草地上。

「所以呢?」白芷斜睨他。

「什麼所以?」

「黎仲遠!」白芷咬牙,就因為這樣把她的美夢毀了。

「我今天要離開這裏。」黎仲遠道。

離開?白芷一怔,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黎仲遠道「放心,我還會回來的。」

「誰管你啊」白芷道,轉瞬又接着問「你要去哪啊?」

「有些事情要處理,正好你也有時間了,不用每天陪我。」黎仲遠笑。

「切!」一想到自己每天除了幫夫子外,還硬要被黎仲遠拉着到處跑,心裏就冒火。「你最好不要再回來!」

黎仲遠沒有說話只靜靜看着她,白芷聽他不說話扭頭看他,只見黎仲遠一雙星目正緊緊盯着她。白芷想要躲避卻好似被他的雙眼盯牢,目光不願離開他炯炯有神的雙眸,兩人就這樣四目相對。

黎仲遠嘴角一揚,帶着些許痞氣「你真的希望我離開嗎?」白芷忙移開視線,鄙夷著自己。

黎仲遠看着眼前這個女子,肌白如雪,明眸善睞,雙頰因自己的戲言而通紅,心中不免一動,湊上前近看。

白芷被他突然的湊近而嚇得后移,目光對上他深邃的眼眸再一次被他緊鎖,誰說只有女子的眼神勾人心魄。

白芷匆忙扭過頭,心裏有種說不清的感覺。

「你不是要走嗎?什麼時候?」白芷低頭說道。

「現在。」

「現在?」白芷顯然不可置信「那你還帶我出來。」黎仲遠但笑不語。

白芷忙躺下「快走吧,一大早就被你叫起來,我還困着呢。」說完就闔上眼皮,順便撫平躁動的心。

也許是真的很困,白芷很快便睡了過去,以至於黎仲遠什麼時候離開的都不知道,只記得在昏昏欲睡之際有人輕揉她的頭髮。

室外的空氣陽光就是好,陽光柔柔地照在臉上,讓白芷捨不得睜眼。醒來時太陽已全部出來,鳥兒在唧唧喳喳地歡叫。

從外面一路往回走,就發現路上的人少了一大半,直至住處,才發現以往來拜見夫子的那些人也都不見了,好像又回到了以前,白芷一陣恍惚。

「在想什麼?」一個溫和的聲音響起。

他還在。

「沒什麼?」白芷搖搖頭「只是好像一夜之間人突然都消失不見了。」

林明然徑自坐下一邊倒茶一遍緩緩說道「最近沨萊國有喜事。」說完將倒好的茶遞給白芷,又給自己倒了一杯。

喜事?沨萊國?

「沨萊國三王爺近日要迎娶衛家三小姐。」林明然看她一臉茫然解釋道。

「三王爺,是沨帝的三公子吳肅文嗎?」白芷道。

林明然點點頭笑道「你還不是一無所知。」

「小看我。聽說此人很有作為,曾為沨萊立過不少功,不過後來卻醉心山水,不在過問朝政。我以前。」林明然還在笑聽她說,可她的聲音卻戛然而止,面上也漸漸淡漠起來,林明然看到她凄然的神情一怔,隨後依舊淡然的給她杯子裏添了些水放在她手裏,白芷抬起頭就看到林明然在對她微笑。那微笑太溫暖,她好像又回到了以前,似乎又看到了曾經的人。白芷的眼睛漸漸蒙了一層水汽,林明然暖心一笑,輕聲道「喝口茶。」

白芷深吸一口氣,佯裝輕鬆笑說「剛才說哪兒了,哦,以前總聽別人談論,知道一些。」白芷穩定好情緒繼續道「衛家三小姐我不清楚,只是這吳肅文,如果沒記錯的話,他今年已到不惑之年了吧,還沒娶親?」難道是為了等這位良人。

「你怎麼知道不是納妾?」林明然問道。

「要是納妾就不會像如今這樣,轟動四海八方的人前來慶賀這件喜事,何況聽你言這衛三小姐並不是普通人家的小姐。不過,就算不是普通人,也不至於這麼張揚啊?」白芷道。

林明然笑道「嗯!分析的頭頭是到,那衛三小姐今年不過二八芳華,三王爺這是第二次娶妻,之前的夫人已過世多年。」林明然喝了一口茶繼續說「衛氏也許你不太清楚,它是沨萊四氏族其中之一,其祖父曾為前沨帝打下沨萊國,地位很是顯赫,不過近幾年」林明然後面的話停在了茶中「總之,這不僅僅是簡單的一次娶親」。

「沨帝去世了,什麼時候?」白芷疑問,她五年前還聽爹爹和莫大哥說過,怎麼五年就去世了「那現在的沨帝是?」

「二王爺吳肅中。」林明然答道。

「還真是夠讓人頭疼的。」白芷揉揉眉心「這天下的人可真夠閑的,每天要關注這麼多事,哪國一有什麼舉動他們便要一探究竟,生怕錯過什麼好事。」白芷搖搖頭。

林明然淡然一笑,說「你能這樣想其實很好,可是這國家間的事畢竟關乎天下的百姓,人們不可能全然不在意。」

白芷點點頭「那其他的兩國的國君也要來嗎?」白芷在說這句話時握緊雙拳。

林明然搖頭「還不至於,畢竟又不是皇帝大婚,各國也只會派使者來,只是」林明然嘴角上揚,眼中卻無笑意「現在全天下都在看這場好戲,看沨帝要如何做?」

好戲?她真的不知道了,看着林明然現在的眼神有一些陌生,他應該也在看吧,她不懂他們的想法,也不想去懂。突然間想到黎仲遠,他是因為這件事走的嗎?那為什麼林明然沒有去,他們究竟是什麼人?

自與林明然談過後,白芷就一直在想這件事。論服飾在第一次遇見他們時,可以看出他們不是一起的,雖然他們都穿着沨萊國的服裝,可林明然一些日常習慣讓白芷看出林明然和黎仲遠不是同屬一國。只是,離開冷司那麼久,何況那時她和爹爹雖人在冷司卻依舊使著沨萊的習慣,而且沨萊和冷司習俗習常都差不多。那他們究竟是什麼人?白芷就這樣在思索中度過了幾日。

在白芷還沒想清楚他們身份時,卻收到了黎仲遠送來的各種稀奇的小玩意兒和一封信。信上沒寫什麼,只是說了一些外面發生的好玩的事情,可白芷心裏卻發生了微妙的變化,說不出是什麼,但很好。

向窗外望,隱隱的聞到了杏花的香味。日子一天天過去,杏花早已攀上枝頭,白裏透紅的花瓣如塗了一層胭脂,素裝典雅地開在春風裏。白芷閉上雙眼,感受着來自遠方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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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約相思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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