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雲二嬸冷哼一聲,對於昨晚之事還是氣憤難平,「她自己用過的東西,有什麼嫌棄的?倒是可惜那些錦緞被褥了。他們那一家子都吝嗇,恨不得讓她空手嫁出去,若是得了這些東西,還不知歡喜成啥樣呢。老闆娘把彩雲彩月借我一會,我們直接抱了送去,剛才還聽得他們那院子吵鬧,正好我也瞧瞧熱鬧。」

瑞雪點頭,彩雲彩月就歡喜跟去了,到了書房抱了那錦被軟枕、解了帳幔,又故意把雪白褥子上的紅痕露在外面,三人就出院子一路往雲家去。

本來昨夜雲強媳婦幾人扯了劉七娘出來是打算軟禁她,待得自家小姑成親之後,那時生米已煮了熟飯,就算劉家來鬧他們也不怕了。哪知道折騰半晚很是疲累,幾人只堅持到天色放亮就忍不住睡去,劉七娘偷偷開了窗跳出去,直接就翻過東山回娘家了。

劉家人一聽這事登時怒火中燒,女兒再不好也是自己親生的,如今雲家人硬是給女婿塞了個平妻,還要軟禁自家女兒,這可絕對是踩到他們劉家臉上了。

仔細打聽了昨晚之事,劉老頭更是惱怒,你們雲家為了遮醜就要搶我女兒的夫婿,那我就讓你們雲家村徹底揚名好了。

老頭兒這回打定了主意要出氣,就派兒子把本村的幾家姻親和族人都請過來,待聽完這事眾人都很是惱怒,於是除了幾個去外村走親訪友宣揚雲家這醜事的女子,剩下的年輕後生們都找了傢伙,在長輩帶領下風風火火到了雲家村。

雲三爺一家正在堂屋責備酣睡誤事的媳婦,琢磨著要去里正那討個應對的主意,劉家人就已進了院子,二話不說揚起木棒鐵鍬,把院子裏缸缸罐罐都砸了個粉碎,窗紙也劃得七零八落,雲家人根本攔不住,雲三爺臉色鐵青,雲三奶奶坐在地上拍腿大哭。

劉家跟來的幾個年輕媳婦進房裏扯了巧兒出來,也不管頭臉還是胳膊就是一頓巴掌,嘴裏「下賤、娼婦」罵個不停,雲強媳婦上前拉扯,也被一通好打。

最慘的莫過於錢黑炭,昨夜還喜孜孜睡在新丈人家,沒想到美夢還沒作完就被直接扯出屋子,無數拳腳如雨點般落下來,不知被誰在頭上踢了一腳,立即便昏了過去。

雲強見大事不好,拼着背上挨了幾拳頭闖出門去,很快就找了村人來助陣。眾人雖然也覺有些理虧,但得知自己人被外村人打上門來,又看了雲三爺家一地狼藉,不免也火冒三丈,本來還忍着氣上前阻攔,劉家人卻沒有一句好話,逼得他們跟着動了手。

兩家人手沒差幾個,年輕後生你來我往打得熱鬧,就是上了年紀的雲三爺和劉老頭也撕扯起來,頭髮散亂、衣衫不整,哪還有平日那般嚴肅的長輩樣子。

吳煜和大壯爬到院外的大樹上看得歡快,大壯分吃了一個包子,還後悔怎麼沒問師娘要兩個雞爪子,這大戲可是太熱鬧了。

兩個小子正看得津津有味,東山坳的劉二爺和雲家村幾個族老都趕到了,兩方人馬同時住了手,喘著粗氣不時動動胳膊、晃晃脖子,疼得低聲哎喲個不停。

兩村裏正都是黑了臉,雲大伯拱了拱手,沉聲說道:「不知劉老哥這是何意?一大早的帶人打上門,可是覺得我雲家村的地踩了舒坦?」

劉二爺一路上已把事情問了個大概,深覺劉家一方佔了理,於是連個回禮都沒有,直接冷哼一聲道:「瞧雲老弟這話說的,我倒是覺得你們雲家以為我們東山坳好欺負了。不知這平白無故囚了我們村的閨女,強給女婿娶平妻,為的是哪般啊?」

雲大伯打了個哈哈,「劉老哥怕是聽差了,錢兄弟同我們家巧兒都在作坊里做工,時日一久互相起了好感就打算結為夫妻,所以七娘一時想不開,哭鬧吵罵,村裏幾個媳婦就勸了她一會,哪裏就像老哥說的那般嚴重。都說寧拆十座廟,不破一姻緣,想必劉老哥也不會做這棒打鴛鴦的事,三日後擺\酒定當請老哥上門熱鬧熱鬧。」

劉二爺哪是幾句話就能騙過去的,臉色更是難看,「雲老弟這是拿我們當傻子了?你們雲家為了遮醜就要犧牲我們劉家閨女,放在你身上你們也不會贊同。今日不管怎麼說你們必須給一個交代,否則怕是靈風城周邊十里八村都要跟着看熱鬧了。」

雲大伯皺眉頭,瞪了一眼縮在人後被打得鼻青臉腫的巧兒,恨她怎麼就做下這等不知廉恥的事,還連累族人與人動手,但心裏再埋怨如今也不得不處理,只得硬著頭皮道:「劉老哥想要我們雲家給什麼交代?巧兒已經是錢家的人了,怎麼也要嫁進去,我們雲家在這事上絕對不能相讓,至於別的,老哥可以提提看。」

劉二爺也不答話,直接扯了劉老頭父子走到一邊,開口就責備他們不該擅自帶人來打架。劉老頭賠了幾句不是,心底卻暗自得意,若他不這般先斬後奏,待報去里正那裏,絕不會准許\他這般打上門給女兒出口氣的。

劉二爺思慮半晌道:「說說吧,雲家是死活要把那巧兒嫁進來了,男人有個三妻四妾也是正常,咱們想攔著也不佔理,不如多給七娘爭些好處。」

未等劉老頭應聲,站在後面的七娘已經嚷開了,「不行,若讓那個下賤丫頭進門,我就一頭撞死!有她沒我,有我沒她!」

劉婆子也想出聲,被劉老頭一瞪眼嚇得縮回去,低聲嘟囔,「她是個什麼東西?送上門的娼婦也敢跟我閨女兒爭高低……」

劉老頭點頭道:「這雲家女子只能做妾,不能同七娘平起平坐,日後錢家所有家財,只能七娘生的兒子繼承,若是他們同意這兩樣,我們就不追究了。」

劉二爺於是轉身同雲家人說了條件,雲家立刻炸開。在武國,妻妾之別可是天地般大,小妾形同奴僕,大婦有權發賣,他們自然不能同意。還有家產繼承一事更是不可能,人家吃肉自己兒子連湯都沒有,哪個女子能容忍辛苦懷胎生下的孩子受這般委屈?

雲強仗着村人在毫不客氣地斥罵,惹得劉家幾個後生又要衝上來教訓他。

眼見兩方爭鬥馬上又一觸即發,兩個里正到底有些見識,同時約束村人各自退後,然後聚了兩家人到跟前商議好半晌,爭得臉紅脖子粗最後到底達成了協議—巧兒嫁到錢家做側妻,比劉七娘低上一頭,至於家財,兩家閨女誰先生了兒子,誰就佔大頭。

空口無憑,字據為證,雲三爺轉身進屋想取筆墨等物,才想起院子屋裏都被砸得亂七八糟,於是又爭起賠償一事。劉老頭倒是乾脆,事情做了也不推託,開口給了二兩銀子,雲三爺也就閉了嘴。

一式兩份字據很快就寫好,劉老頭、雲三爺、兩位里正都按了手印。

事情如此解決,兩家制勝的關鍵就落在錢黑炭手裏,劉老頭再不像剛才那般凶神惡煞,親手扶起剛剛轉醒還坐在地上有些發愣的錢黑炭,笑着邀他明日到家裏去喝酒,然後又親切叮囑兩遍,這才帶着劉家眾人走掉。

雲家也不落後,雲三爺親自洗了棉布巾搭在錢黑炭額前,一口一個女婿叫得親熱。

錢黑炭伸手揉着頭上的腫包,感覺像作了一場夢,自己變成了帝王般,被人圍繞、巴結……

眾人正要散去時,雲二嬸便帶着彩雲彩月抱着滿手的錦緞被褥進來了。

雲二嬸不理會眾人,直接走到巧兒面前把褥子扔到她懷裏,讓那點點暗紅現於人前,冷笑道:「巧兒妹妹,昨晚想必你是極喜這被褥比自家華貴,所以才不顧天色那般黑也要冒險爬到上面睡。至於那床上有個男子,就是咱們大夥的不是了,早知道妹子要爬床,就該把閑雜人等都清一清。」

巧兒抱着那褥子,臉色青紅交錯極是尷尬。

雲三奶奶袒護女兒道:「怎麼如此說話呢?巧兒出了這事也不是自己願意……」

「對,不是她願意,是她的腿自己偷溜進那屋子、自己爬上床的。巧兒妹妹可是貞潔烈女,我佩服都來不及,哪裏敢多言壞她清名。」雲二嬸想起對瑞雪的愧\疚,就覺怒火直衝腦門,說話更加尖刻,「只不過,妹妹以後有個大小事情,可莫要再求到我頭上了。我這人雖愚笨,卻也知道不能被蛇咬兩次。」她說完接過彩雲彩月手裏的被子枕頭統統扔到巧兒頭上,「老闆娘仁義,知道你喜歡這被褥就送你做嫁妝了,妹妹若是還有一點良心,就莫要再干那天打雷劈的缺德事。」

彩雲彩月也是憤憤不平,狠狠瞪了雲三爺一家幾眼才隨着雲二嬸出了院子。

雲三奶奶還要跳腳再罵,卻沒人肯聽,眾人紛紛結伴回家,轉眼就消失在街上。人人都明白雲二叔一家受了趙家大恩,巧兒也是雲二嬸親自去求了老闆娘才能進作坊,但她昨晚行事卻半點沒有顧到他們一家,實在太過忘恩負義,挨兩句罵已經是輕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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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雪兆豐年 卷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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