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口不擇言

「阿爹！」

因為趙楨出生皇帝醒轉，趙無憂此時顯得格外高興，一路小跑衝進了房間。

那時谷萱正端著葯喂皇帝喝下，見她進來格外尷尬，一時間不知進退如何。

趙無憂先是撅著小嘴一臉不高興的樣子，後來想起阿娘以前交代自己的話，如果這時候鬧翻阿娘和阿爹都會不高興的，滴溜了一下眼睛，她直接忽略了谷萱的存在，徑直走到了皇帝面前趴着看他：「阿爹還好嗎？」

皇帝嘴唇還是蒼白的，卻十分溫柔地跟她說：「阿爹好多了，讓阿姒擔心了。」

「你跟阿娘說的一樣欸。」趙無憂小聲嘟囔，眼睛卻不知不覺地酸了，轉過頭去不讓皇帝擔心。

她還只是一個三歲的孩子，這一天裏自己的阿爹受傷病倒生死未卜，自己的阿娘又到鬼門關里走了一趟，這一夜肯定被嚇壞了。

谷萱在旁邊看着，心裏的愧疚更甚，剛想說些什麼卻聽見一聲稚嫩的聲音：「阿爹，楨楨出來了。」

只見趙進抱着趙楨小心翼翼地走過來，他也還是個孩子，力氣還不是很大，卻卯足了勁抱緊了懷裏的趙楨。

趙楨剛剛出生，還咬着大拇指，眼睛瞪圓了，好奇地看着周圍的一切。

一般小孩子生出來眼睛都沒睜開，等過一段時間才會慢慢睜眼，也會因為在媽媽的肚子裏待久了皮膚有些皺摺。

可趙楨不一樣，他的眼鏡就像黑寶石一樣漂亮，皮膚滑嫩得不像樣子，比上好的絲綢還要絲滑，小鼻子小嘴巴比小姑娘還要精緻，雖然華雒懷胎還不足十月，可趙楨除了哭聲有些弱其他都沒有問題。

華雒看見他的時候就想，大概是老天把所有最好的都給他了吧。

這是天賜的孩子。

得知趙無憂去了皇帝那邊，生怕她和谷萱起了衝突，連忙讓人把趙進找回來交代他把趙楨抱去，還跟他說如果皇帝問起就說趙楨急着出來提前發動了而已，讓他千萬不要提起谷萱的事。

「楨楨？」皇帝還沒反應過來，趙無憂卻搶先一步跑到趙進跟前，想要把趙楨搶過來。

「啊啊啊啊…」還沒碰到，趙楨就開始啼哭起來，聲音弱得像只瘦貓一樣，趙無憂當時心就軟了，只是跟在趙進旁邊看。

楨楨長的真好看，楨楨一定是個好看的女孩子吧！

「阿爹，楨楨是個男孩子。」

趙進一開口就讓趙無憂愣在原地，男孩子？還長得這麼漂亮？

「華雒她，她生了？」皇帝有些激動，牽扯到肩上的傷口，谷萱連忙按着他躺下去，正想把事情都交代了等著皇帝的處罰，「是…」

「是楨楨等不及了要出來的，楨楨也想要讓阿爹快點好起來哦。」

趙進抱着趙楨站在床邊，臉上的微笑真摯極了，趙無憂憋紅了臉，最後也沒說什麼。

算了，既然楨楨都被抱過來了，那一定是阿娘交代的。

「讓我看看他的樣子。」皇帝招了招手，難掩臉上的笑意，谷萱連忙把他扶著坐起來。

趙楨一到皇帝懷裏就咯咯笑了，聲音就像銀鈴一樣，趙無憂心都化了。

她家楨楨真是完美，以後該有多少女孩子喜歡啊！

再看看旁邊的趙進，嘖嘖嘖，還是算了吧。

「趙楨，趙楨，哈哈…咳咳…」這麼一笑，皇帝又輕微地扯動了傷口，把趙楨遞到了趙進懷裏，自己又躺下了。

葯勁返上來，皇帝昏昏欲睡，強忍着睡意看着趙進和趙無憂。

趙進雖然比趙無憂小了四個月，但個頭長得很快，他倆看起來就跟兄妹一樣，尤其趙進沉穩，頗有一國之君的風度，更讓人放心。

趙無憂還是個孩子，懵懂頑皮，但又貼心得很，雖然總是和趙進較勁，但心裏還是維護他的。

「進兒，楨楨什麼時候出生的？」

「大概卯時，天亮的時候。」

他們都在外面等了一夜，趙進看着趙無憂困得不行卻強撐著，天這麼冷怕她出事就一直陪着她，快入臘月了，天亮的晚，等卯時太陽才慢悠悠地出來。

「好好…」皇帝的聲音低了很多，趙無憂擔心，上前一步想要看看，皇帝阻止了她。

「阿姒和進兒是楨楨的姐姐哥哥，以後要好好照顧楨楨，好不好？」

「阿爹…」趙無憂還是擔心，眉毛皺成一團。

皇帝勉強笑了笑：「阿爹沒事，只是累了，你們先抱着楨楨去找奶娘吧。」

趙進也知道皇帝還很虛弱，抱着趙楨碰了碰趙無憂的肩膀，帶着她一起出去了。

剛剛出了門，趙進就覺得趙無憂情緒不對，低着頭走到半中央了，趙無憂啜泣的聲音才越來越大，趙進趕緊上前查看，把趙楨使勁往她面前戳：「你看楨楨，看楨楨多可愛，做姐姐的怎麼能哭呢？」

趙楨也配合地咿咿呀呀的，純粹是嬰兒的吧唧聲，趙進卻聽出很開心的感覺。

「我好怕啊，我好怕阿爹阿娘都不在了，嗚嗚嗚…」趙無憂怕別人聽到，明明很害怕卻捂著嘴巴不發出聲音，瑣碎的聲音從指尖傳出，聽起來像是小青苔水缸里的悶水聲。

「沒事沒事啊，這不都平平安安的嗎？楨楨也沒事，你你別哭啊…」

說實話，多數時候看見趙無憂都是欺負人的那個，趙進好像從來都沒有見到她哭過。

哎，小孩兒哭還真討厭，勸也勸不聽，打還打不得。

「姐啊，你別哭了，別人看到還以為我欺負你了。」聽她越哭越大聲了，趙進也快急哭了。

哭聲卻戛然而止，趙無憂抬起梨花帶雨的小臉，「你喊我什麼？」

「姐啊？」趙進一臉不解，又說錯話了？

「嘿嘿，」趙無憂破涕而笑，「我原諒你了。」

接着又湊到了趙進面前，用指頭戳戳趙楨的小臉，「好軟和耶。」

感覺有人動自己，閉着眼睛睡覺的趙楨不滿地撇了撇嘴，趙無憂卻開心地說：「好可愛啊！楨楨怎麼可以這麼可愛？」

看着趙無憂懵懵懂懂的樣子，趙進鬆了口氣，心想還是小孩子脾氣，好哄啊。

卻也忘了是誰剛剛心裏暗暗想着小孩子哭真討厭。

屋子裏，皇帝還沒有睡去，強撐著精神看着谷萱，直到看得谷萱渾身不自在了才開口：「說吧，怎麼回事？」

谷萱心裏一驚，連忙跪下，衣袖引得杯子碗勺落地，碰撞在一起，發出叮噹響的聲音，「臣妾有罪，請陛下責罰。」

「華雒早產，是不是跟你有關係？」

皇帝的眼睛像鷹一樣銳利，讓谷萱心中又愧疚又害怕，她顫抖著聲音，眼淚也大顆大顆落下來。

「我不是故意的，不知道怎麼回事，等我反應過來，華雒就已經躺在地上，身下一片血跡，華雒生了一天一夜，到了黎明楨楨才落地，正好陛下蘇醒我就過來照看，我真的不知道那時候怎麼回事…」

皇帝長嘆了口氣，盯着床板發獃，谷萱絮絮叨叨說了半天，越說情緒越激動，最後也是哭得不能自己，皇帝終於開口。

「好了，華雒讓進兒把楨楨抱過來就是希望朕不要追究你的責任，幸好楨楨安然無恙，不然你就等著吧，下去吧，這件事就這麼過去了，你也去替朕看看華雒吧。」

谷萱走後，皇帝感受着肩胛時常的刺痛，心中大喜，突然感覺時機到了…

房外是冰涼的天氣，谷萱剛剛踏進房中就感到回暖，昏暗的屋子裏燃燒着懷州的無煙煤炭，一小截蠟燭閃爍著，屋裏才有了唯一的光亮，谷萱深呼吸了下，鼻子裏卻傳來很重的血腥味。

「萱姐姐？」華雒微弱的聲音從裏間傳出來，谷萱連忙應了一聲，掀開輕紗，華雒正準備掙扎著坐起來，谷萱趕緊上前讓她躺下去，臉上儘是愧疚的神色。

「我…」

谷萱正想說些什麼，華雒卻搶先問她：「陛下醒了嗎？」

谷萱點了點頭，坐在床邊，手指攥着衣角，心情忐忑地說：「剛醒，喝了葯又睡了。」

「那就好，如今我，楨楨，陛下都是平安無恙的，姐姐沒有什麼好憂愁的。」

華雒擠出一個笑，嘴唇因為拉扯而更加蒼白，谷萱心裏一陣陣地疼，拉着她的手：

「可我…對不起，那時候我也很着急，口不擇言…」

華雒搖頭：「不關你的事，月份足了就會落下來，再說當時我也急壞了，現在想來當時說出的話也很幼稚。」

她的身體還是很虛弱，一下子說這麼多話有些疲倦，她深吸了口氣停頓很久，一張口卻開始咳嗽。

谷萱嚇壞了，連忙幫她順氣：「怎麼樣？要不要找太醫？」

「不用了，休息一會兒就好了。」華雒擺了擺手，臉色還是不太好，掌心有些濕潤，她卻握緊了拳頭放在心口不讓谷萱看見。

「那你休息吧，我不打擾你了。」谷萱準備幫華雒把被子掖好，一抬手卻被華雒抓住了手腕，力氣很弱，卻依舊拽著不放。

「萱姐姐，進兒日後是一國之君，沒必要為了這個事情心裏不舒服。」

谷萱眼睛一酸，「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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