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這天,蕭礪押著一人跪在工料前,二話不說,掄起鞭子就抽,直抽得那人後背皮開肉綻,開始那人還喊著告饒,說再也不敢偷拿了,馬上就把木頭送回來,慢慢地那人就沒了聲音,被士兵拽到馬背上。

蕭礪板着臉提起中氣,冷聲道:「還有偷工料的,限明早天亮之前送回來,否則,休怪我不客氣。」

圍觀的幾十名百姓,個個噤若寒蟬。

第二天,被偷走的木料全都原封不動地送了回來。

薛壯神情複雜地對楊萱道:「蕭大人真是……偷兒固然可恨,但畢竟還沒到要人命的地步,我看好幾人都嚇尿了褲子。」

楊萱不願意聽到有人批評蕭礪,冷冷地說:「大人做事必然有他的理由,我看這會兒莊子上正忙着耕田播種,你先回莊子裏頭忙吧,幾時有事我再找你來。」

薛壯愣了一下,低頭行個禮告辭離開,旁邊的薛大勇漲得麵皮通紅。

楊萱溫聲道:「你跟大人相處的時候也不短,應當知道大人品性,你覺得大人可是濫殺無辜、暴戾成性的人?」

薛大勇立刻回答,「不是。」

楊萱又道:「別人怎麽說大人無所謂,可咱們仰仗大人吃飯,只有聽從的分兒,沒有評判的分兒。」

薛大勇重重點了下頭。

蕭礪回來,聽邵南說起這番話,兩眼亮晶晶地對楊萱道:「你這話說的不對,是我仰仗你吃飯,我只能聽你的,不能有意見,更不能指手畫腳。」

楊萱粉面含羞,斜睨着他,「大人既然說出來可得做到,不許反悔。」

「嗯,」蕭礪點頭,隨之解釋,「那個挨揍的是地牢裏的囚犯,我應允他熬過這頓鞭子,往後再不用刑。鞭子看着抽得重,但都只是皮外傷,沒動到筋骨,他現在對我感激涕零呢。反正就殺雞給猴看,震懾一下那些手腳不乾凈的。」

楊萱彎了眉眼,笑得開懷。

三月中,小溝沿終於開始動工,楊萱忙着準備夏衣,沒騰出工夫去,蕭礪卻三不五時地過去溜達,回來之後就把工地情形原原本本地告訴楊萱。

諸如李石在兩家地皮之間平了條一丈寬的路,可容兩輛馬車并行;周遭百姓閑着沒事過來尋活干,李石每人每天給十五文錢,管頓中午飯,比僱人要划算;房子不是一間一間地蓋,而是先挖出一整排地基,一排一排地蓋。

末了他還感嘆一句,「李石算盤打得真精,李家這兄弟倆,都是能人。」

李石如果空閑,也會帶着帳本跟楊萱對帳,每次來都會帶些糖人、點心或者精巧的布老虎等小玩意,上次帶來五、六個大風箏,其中一個美人風箏特地指名送給春桃。

楊萱看出不對勁,不方便直接問李石,便問李山,「三爺到底是個啥意思?春桃跟了我七、八年,跟姊妹沒什麽差別,三爺這樣做派太不地道。」

李山笑着解釋,「我三弟見春桃姑娘性情爽朗行事大方,頗有好感,有心想……」

「難怪有話說百里異習,」楊萱笑着打斷他,「京都跟江西相距千里,習俗真是截然不同。我們京都的風俗是,男人若是對女人有心,會稟明父母請了媒人上門求親,以示尊重,你們江西都是暗中定下來,不用稟告父母嗎?」臉上雖然帶着笑,目中卻滿是譏誚。

李山面色泛紅,好不容易才緩過來,對着楊萱一揖到底,「楊姑娘多有得罪,是我們兄弟考慮不周,還請見諒。」

楊萱冷聲道:「先生言重了,非是先生跟三爺考慮不周,而是根本不曾為春桃的聲名考慮。現下我跟春桃都是沒爹沒娘的孤兒,自是被人輕看,倘或春桃是三品大員的姑娘,或者只是個小官吏的女兒,想必先生跟三爺也不會如此慢待。」

李山驚出一身冷汗,竟然無法辯駁。春桃固然沒有爹娘,婚姻事情上泰半能自己做主,可他跟李石卻是有爹娘的,不管如何,得拿出點誠意來。

想到此,他對楊萱又是一揖,「慚愧慚愧,我這就修書一封稟明父母,若得同意,會擇日請官媒上門。」

楊萱淡淡回答,「這是你們李家的事兒,不必告訴我,我們只等見了媒人再說話。對了,今天春桃另外有事,沒法做先生的午飯,待會兒給先生叫席面吧。」屈膝一福,身姿輕盈地走出東廂房。

外頭楊桂迎著問:「二姊跟先生說什麽了,為啥要我跟大勇避開?」

楊萱溫聲回答,「我打聽一下你們最近的課業,先生說寫字有進步,但背誦文章不太流利,以後還得多讀多背。」

楊桂稚氣地道:「我已經背熟了,是大勇背得慢,可是我背會剛學的,先前學過的就忘記了。」

「所以要溫故而知新啊,」楊萱笑着拍拍他肩頭,「先生教四天課休沐一天,先生休息的時候,你們就把前面幾天學過的重新背一遍。經常複習,就不容易忘了。」

楊桂重重點頭,「好,我可以先背書再作畫,畫完畫之後再背書。」

楊萱笑道:「這樣安排很妥當,快進去吧,該上課了。」

李山默默聽着門外姊弟倆的對話,又隔窗瞧見春桃忙碌的身影,長長吁了口氣。

這番談話,李山原原本本地告訴了李石,楊萱卻是對春桃守口如瓶。

春桃心思粗,而且李石送東西大大小小都有分兒,她根本沒往別處想。

現在告訴她,沒得給她增添煩惱,倒不如等李家真正託人求親再說。

其實,楊萱覺得李家還不錯,李山跟李石都是疏闊的性子,兩人相處也很融洽,至少說明家裏比較和諧,沒有太多的勾心鬥角,李石又打理庶務,無論如何虧欠不了春桃的用度。

楊萱氣的是李石的態度。

早在幾年前,蕭礪便對她說過,一個男人如果真的在意一個女人,必然會三聘六禮堂堂正正地求娶,而不是暗中送幾樣東西說幾句好話了事。

李家是書香門第,她不信李石不明白這個道理,想必是覺得春桃無依無靠,以為籠絡住春桃就能把人娶到手。

不管怎樣,春桃跟着她姓楊,她非要為春桃爭這口氣,要為春桃撐這個腰。

時間過得飛快,桃花已然開敗,楊柳早已堆煙,而院子裏種的芍藥花開始吐露出芬芳。

楊萱種了三株不同顏色的芍藥花,一株紅的,一株粉的,還有株開黃花的。

芍藥花朵大,花瓣重重疊疊,一朵花能開七、八天,不等這朵開敗另外一朵又綻開了,整個四月都熱熱鬧鬧的,有花朵可以賞。

李石也在楊萱那塊地的旁邊挖了一條約莫三尺深的水溝,溝沿上種了一排柳樹,以便跟別人家的地皮隔開,屆時往溝里引上活水,放幾條魚苗,既能賞景又可以釣魚。

頭兩排的房屋已經初具規模,只差上樑,另外三排的地基也在挖了。

李石徵求楊萱意見,是想把所有房屋一齊蓋完一塊上樑,還是先把頭兩排的利索起來。

楊萱思量片刻,決定頭兩排的先蓋完,裏頭吊上天棚,粉刷好牆面,收拾俐落了即可招人入住。

李石應聲好,請大師合算出上樑的吉日。

可巧,那日正值楊萱癸水,據說行經女子不能看上樑,否則對家宅不利,她只得留在家中。

蕭礪卻是去了,給楊萱帶回來一把銅錢,「上樑真是熱鬧,人圍得里三層外三層,每上一間房梁都放一掛鞭炮,灑一笸籮銅錢,足足放了十掛鞭炮,我給你搶回來這些銅錢。」

楊萱忍俊不禁,「你這麽個大男人也去搶?」

「不搶白不搶,」蕭礪很是理直氣壯,「有得是人搶,好多比我年歲大,有幾個老太太動作更俐落,不等落下,跳起來就搶。」

楊萱哭笑不得,「老太太能跳起來?」

「能!眼睛也特別好使。」蕭礪斬釘截鐵地說,「對了,還撒了許多核桃大小的巧果,我看沾了土就沒撿。」

楊萱將銅錢上沾的塵土草葉抖落,用匣子另外裝着,「過年的時候包給阿桂和大勇,不是說上樑的銅錢吉利嗎?」

蕭礪笑道:「下次上樑我再去搶。」

「你就這點出息?」楊萱嗔一聲,「下次跟李山商量下,讓阿桂和大勇跟着去看看熱鬧,阿桂還沒見過上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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嬌娘斂財 卷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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