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 一個下馬威

「當初姨娘也是放棄了自己愛的人，選擇了姨夫這樣一個愛自己的人。這麼多年過去，姨娘覺得當初自己選錯了嗎？」白雁寧溫婉的語氣里飛出來的，片片都是傷人的利刃，「宏達還是剛開始事業的階段，落魄一點，情有可原。十多年後，他或許也能擁有一個很大的玩具工廠，玩具會暢銷海內外，這也說不定。」

白玫薇無話可說了：「那好吧，你已經考慮好了，那我和你姨夫全力支持就是。」

和吳宏達的事情，白雁寧確定得特別緊。剛見過白玫薇和方海川沒多久，她就宣布：六月一號，她就要和吳宏達登記結婚。婚禮定在六月七號。時間這麼緊，逼得白玫薇不得不加快速度給她準備嫁妝。一張以白雁寧名義開據的五百萬數額的存款單和一套靠龍郡很近的房子的房本放在白雁寧面前，這時，是六月六號晚上。

白雁寧看了一眼，眼眶就紅了。

白玫薇說：「你姨夫怕你多心，沒敢存太多。這麼多年來，就積攢了這些，以後，你要是不夠，再和我們說。」

白雁寧抹了一下眼睛，把存款單退回來：「感謝你們把我養這麼大，不是你們，我這個無父無母的私生女還不知道要被世人嘲笑成什麼樣子。所以，你們對我恩重如山，我窮盡一生都報答不完，這錢，我真的不能要。」

「你這個傻孩子！」白玫薇心疼得要命，「若從來沒人告訴你，我們是你的姨娘姨夫，這時候，你還會有這樣的想法？做女兒的，拿爸爸媽媽給的東西，有什麼不好意思。這錢啊，是給你的私房錢，宏達做生意若是需要，你可以把你原本的積蓄拿一些出來資助他，這錢，你卻不能露出一分一毫。我和姨夫不能一輩子陪著你，你弟弟現在單身，以後結婚了，未來的對象是不是和你處得來，並不可知。你姨夫這一大攤子，日後都會給你弟弟，那時候，君博的錢還能不能再有屬於你的，我和你姨夫說了都不算了。錢是女人的膽，也是女人終身的依傍，所以，你一定要收下，並且保管好。這能保護你在任何時候不受任何人的欺負，任何時候，你都可以擁有一份從容。至於房子嘛，」白玫薇又把房本放在白雁寧手上，「防止你拒絕，你姨夫就先用自己的名義買了。日後他出遺囑，會記上一筆，這算是單獨贈予你的財產。宏達若是愛你護你，你的以後就是他的，我們無話可說。不然，這也是你的一份依仗，不能拒絕！」

白雁寧再也忍不住，抱著白玫薇哭得稀里嘩啦。

白玫薇也抱著她：「你個傻丫頭，好好的怎麼老是哭呢？明天要結婚了，可不興這樣的。」

這一夜，她們倆就在一被窩睡了。第二天，天剛蒙蒙亮，預約好的化妝師來給白雁寧化妝。早上八點八分，吳宏達接來的一輛3系寶馬，停在老方家雙開大鐵門前面，小氣到可以瞬間忽略。但，白雁寧還是在一片淚水中，被方宇晟背著，坐進了這輛小寶馬。一排雜七雜八的轎車尾隨著，白玫薇珍愛了二十幾年的女兒就算出嫁了。

親家在龍亭鎮的鄉下，酒席全擺在外面臨時搭建的大棚里，白玫薇拚命忍、拚命忍，沒有和親家及親家的親朋好友怒眼相對。她對自己說：「都是一家人了，要笑，要笑。」扯著嘴角，吃完了最後一頓酒席，坐上司機開來的車，她就哭了。一直哭到家，眼睛紅紅的像兩個桃，第二天還要上班。

季明慧見面就安慰她：「好了好了，孩子們的事情，她自己願意，你真心祝福就行了。」

白玫薇眼眶還是發熱：「你都不知道，親家那一家普通到什麼地步，一棟樓房，還是我小時候在鄉下親戚那裡看到的樣子。家裡還有兩個姐姐，夫妻倆一看就是忙活了一輩子農活的庄稼人，臉皮子糙得，水潑上去都不帶流下來的。」

季明慧簡直要笑起來：「文科班出身，你就了不起啊，哪有這樣損人的？」

白玫薇用力擦了擦眼睛，把紙扔進垃圾桶，然後又說：「我不是瞧不起庄稼人。人和人，都有各自生活的環境。每一個環境里的人，都有他們各自的一套法則。雁寧嫁到那種人家去，會被嫌棄，會被排斥的。她說是吳宏達追她追得她心動，其實，我看得出來，吳家人也是沒辦法自己兒子喜歡雁寧，勉強做出來的要接受雁寧的樣子。」

季明慧連連咂嘴：「你說說這事兒，雁寧腦子裡哪根筋搭錯了呢？怎麼就非那個吳宏達不嫁？吳宏達很帥嗎？」

白玫薇搖頭。

「那就是才華橫溢，沉穩大方咯。」

白玫薇繼續搖頭。

季明慧拍拍腦袋，表示無法再想。

好在白雁寧出嫁時，白玫薇和方海川為白雁寧考慮得十分周翔，在龍亭過得下去就過，過不下去也沒事，白雁寧分分鐘可以回陵城住。如願獲得「點鈔大王」稱號的孫曉靜接受了白雁寧的邀請，坐公交車前往那個名叫華庭的小區，參觀白玫薇、方海川給白雁寧置辦的新居。

這是一個實用面積足有一百六十平方的大居，擁有一個朝南大客廳、兩個朝南大房間、一個朝北房間，外加一個書房和兩個衛生間。除了參觀龍郡那次，孫曉靜再也沒看過這麼闊氣的房子，一邊參觀一邊連連讚歎：「好漂亮啊，雁寧姐，房間又大又寬敞，光線也特別好呢。」

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孫曉靜捧著白雁寧給她泡的花茶，眼睛里放射著艷羨的光：「雁寧姐，你真幸福，剛結婚，就能住上這樣的房子。」喝了兩口茶，卻又嘟嘴埋怨，「結婚這麼大事情，你卻沒有告訴我。吃酒就算了，再怎麼窮，包一個祝福的紅包給你，那都是必須的。」

白雁寧笑了：「我哪能讓你破費呢。」想了想，「曉靜，你看這房子挺好的，我一個人住，怪寂寞。要不，你搬過來和我一起住，怎麼樣？」

孫曉靜嚇了一跳：「不是吧，雁寧姐，你可是結婚了也。就算這是你的房子，吳老闆也會和你一起生活。你怎麼會一個人呢？」

「噢——」白雁寧彷彿剛記起這麼一檔子事情，眼神里掠過一絲厭惡，爾後站起來：「我再給你削點水果。」

「不用了。」孫曉靜匆忙說。

但是，白雁寧還是進廚房忙乎起來。

從白雁寧家裡出來，孫曉靜回到自己的住處。她租了七彩世界商業區附近一套房子的一個房間，打開電腦，果然看到華業銀行寄過來讓她參加面試的郵件。孫曉靜盤算著自己未來將會獲得的發展，興緻高漲，出門去七彩世界淘了一身衣服。

和方宇晟短暫的戀愛經歷，未曾讓她收穫到愛情，但是卻讓她對衣著穿戴的重要性多了很實際的概念。加上平日里有一個白雁寧做參照，她知道了：在這個世界上，至少有一種人叫「白老師」，她很從容，氣質優雅；還有一種人叫「雁寧姐」，她很獨立，幹練清爽。

從容還無法成為她的氣質首選，幹練也非她短時間能夠匹及，這時候的孫曉靜，唯一能做的，就是將自己收拾得完全不同於平時的自己：頭髮要梳得整整齊齊，不能雜毛亂飛，衣服要略講檔次，不能隨便因而掉價。因為天氣還有點兒冷，她還是額外套了條較為厚實的絲襪，搭配上她覺得挺時髦的皮鞋，在門後面釘著的穿衣鏡前左照右照、前照后照，覺得很滿意，這才拉門出去。

同屋的舍友正在吃抹了果醬的土司，看到煥然一新的孫曉靜，都驚呆了。

「你這是——要去相親啊。」

孫曉靜莞爾一笑：「上班！」

舍友「唉」了一聲，孫曉靜自發定義為自己這一身驚艷了她。

乘坐公交車來到海關站，下車，向前50米，轉彎就是新東家華業銀行。大門進去是停車場，一大早，空空蕩蕩的。孫曉靜正往裡走，一輛車擦著她的身子轉彎拐進來。

孫曉靜嚇了一大跳。新買的包包帶子掛到對方的後視鏡上，車子轉彎，「啪」帶子當場斷了。

那車是一輛紅色的馬自達3，駕駛室的門打開，一個穿著套裙的年輕女孩子衝到孫曉靜面前開始發飆：「走路不長眼睛啊，往哪兒蹭呢？」

孫曉靜還不知道損失方到底是誰呢。她以為自己把人家汽車蹭壞了，頓時嚇得目瞪口呆。自己準備充足了，只是迎接自己的新生活，還沒有想到第一天就要理賠這樣的貴重物品。這可是汽車唉，就算不是汽車，只是一台手機，那也讓她嘴唇打上好大一會兒哆嗦。現在人家這樣氣急敗壞，擺明了自己一定要全權負責了，該怎麼辦？

她腦子裡一團漿糊。

還好，那個女孩回去查了一下，後視鏡只是自己合起來而已，扳了一下就恢復正常，漆也沒掉，一切正常，這才算了。那女孩踩著高跟鞋，「咚咚咚咚」從孫曉靜面前雄糾糾氣昂昂地一路過去。孫曉靜心疼地看看自己帶子斷了的皮包，心裡嘆息一聲，滿滿的興緻就這麼被破壞了。

華業銀行給孫曉靜安排的是客戶經理一職，同時擔任這個職位的還有早上開馬3、掛壞孫曉靜皮包的女孩馬璐璐。

當馬璐璐和孫曉靜一起被主管叫去開早會的時候，馬璐璐一坐下來就冷冷地斜了孫曉靜一眼，然後傲慢地扭過頭去，彷彿身邊根本就是一團空氣。孫曉靜心裡頓時不痛快極了，心想：「不好好開車，掛壞別人皮包，居然還能這麼傲慢。」看來新東家碰到的新同事，素質真是低下，人品簡直不討喜至極。一時有點後悔跳槽，但是想想開弓沒有回頭箭，薪水又漲上來，姑且就忍了吧。

今天的主要內容有關新員工加入問題，主管也沒有講太多有關業務上的事情，而是讓馬璐璐做老員工代表講話。馬璐璐首先歡迎各位新同事，接著就對新同事中看起來比較有潛力的人讚賞一番，內容有誇讚氣度，有誇讚處事風格，這些她都引申概括為日後作為一名優秀客戶經理的必要素質條件。最後她講了一下員工自身關於儀錶妝容需要注意的事項。首先，華業作為金融業中排頭兵，她覺得員工需要通過自身來體現銀行的品質，衣著得體是必須的。當然，華業銀行的員工都有銀行內部統一發的服裝，不過不在前台工作時，大家還是穿自己各自的私服，那麼職業裝所應該避免的毛病，她認為，華業的員工還是盡量避免。說到這裡，她看了看孫曉靜。

其他人也紛紛看孫曉靜。

孫曉靜不知道問題在哪裡，臉漲得通紅。

馬璐璐說：「孫曉靜是吧，你的鞋子過於隨意。雖然非前台員工的衣著，行里並未明確要求，可是常識你知道嗎？真正的職業裝扮，鞋子應該穿黑色敞口後跟在三公分左右的皮鞋，搭配襪子，就應該穿肉色、偏透明的襪子，你腿上這一雙，別的不說，顏色太深了，不要人家挑剔你對料子的追求品味很差，光這顏色，看起來就很土。」

同來的幾個年輕男女都低下頭「嘻嘻」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