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四章 大家一起死
橫玉大陸的最西邊，目光所及儘是形狀張揚的黑岩。
平地中間有個不規則的深淵，底下岩漿與黑岩碰撞出極好看的顏色。
分明是個沒有生機的地方，荊初梨卻覺得有種另類的美。
慕荀摟住荊初梨的肩膀，不過一眨眼的功夫，荊初梨面前變成陰森森的巨門，多了兩個守門的……黑色生物？
通體漆黑，幾乎與身後的門牆融為一體，頭的左右兩邊各有一個象牙色尖角，紅青異瞳，獸面人身，不穿衣服也不穿鞋襪，只用白色長布圍在腰間，手拿三叉戟，面無表情。
這兩位守門者只有兩處不同，左邊這位左眼青右眼紅，頭上的角直直朝上；右邊這位左眼紅右眼青，頭上的角往兩邊彎成月牙。
荊初梨三神在他們面前站了好一會兒，這兩位守門者由始至終沒有任何反應。
荊初梨也不敢冒然說話，萬一這兩位守門者因此留意到他們就遭了。
慕荀聽到荊初梨的心裡話，別過頭把手握成拳頭才忍住笑意。
魔族守衛極具攻擊性，外來者常常在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就收到快准狠的攻擊，這兩位魔族守衛至今無動於衷，說明受到上級指示，不能攻擊他們。
「走吧。」慕荀拉住荊初梨的手。
荊初梨下意識地壓低音量，「就這樣進去？」
「嗯，如果遇到危險就把你師兄丟下，我帶你逃。」
安輕舟一路上忙著傷春悲秋顧影自憐，識相地在這對夫妻面前降低存在感，聽到慕荀這句話終於忍不住「呸」了一聲。
一路通暢無阻，荊初梨嘖嘖稱奇，想起自己在門口壓低聲音說話的樣子，自己也笑了，抬起手作勢要打慕荀，又在距離慕荀手臂三厘米處停住，改為輕拍慕荀手臂，「你早就知道會暢通無阻，是不是？」
慕荀輕笑，「被夫人發現了。」
甬道暗長，不知什麼時候起，周遭的燈從紅色變成青色，周圍的熾熱也變成陰涼，一步一步，通往未知詭域。
詭域的盡頭，有九盞明火，橫躺在高位上的男子白得發光，一條腿跨在椅背上，另一條腿搭在扶手上，雙手極其囂張的橫在背靠的扶手上。
椅子四周都是瓶瓶罐罐，聞著味道像是酒。
「這個姿勢真的會舒服嗎？這人看著病得不輕?皮膚這麼白，嘴唇這麼黑……看著像中毒，也可能這就是魔族的特色吧……」
慕荀捏了捏荊初梨的手，這丫頭身處如此陰森的地方，想的竟然是對方舒不舒服、有沒中毒？
荊初梨感覺到慕荀捏她的手，以為他在提醒她有危險，連忙收起亂七八糟的想法，警惕四周，殊不知慕荀捏她手只是因為想捏……
高位上的妖冶男子緩緩睜開眼，「別在這膩歪，看著煩。」
「你現在這鬼樣子，我看著更煩。」
「那正好，滾吧。」男子隨手從地上拿起一個酒樽，往嘴裡倒，過了許久終於掉下一滴酒……男子放下酒樽，拿了一個酒葫蘆，晃了晃，感受到酒的重量和聲音才掀開蓋。
「酒鬼，出去活動活動。」
「走不了，你自己去吧。」男子用袖子抹掉嘴邊的酒水，「神族少了一個戰神，還有很多個戰神，而魔族沒我這個魔帝，必亂。」
「疏雨脫離控制前的最後一場花神會，灰老算了一卦，其中最關鍵的一句是『相繼征魔一千餘，六爻雲擾又風顛。合則枯木逢春，不合則生靈塗炭。』
當時族內有小部分神任務征討的『魔』是指魔族，但更多的神則認為此『魔』另有所指。
現在看來，後者是正確的。
這個『合』是魔族和神族合力的『合』，可是神魔不『和』又如何『合』力？你說是吧？
魔族少一個神族的戰神或許會亂，而橫玉大陸少了魔族，恐怕會覆滅。」
「走不了，真的走不了。」烏吟抬起食指和中指往空中指，荊初梨等神面前出現一團欲聚欲散被局限成團的白霧。
「這是……」
「如你所想，這是她的殘魂。你花七百年就做到的事，我花了四千年卻只收集到這一縷，上天待我不公，我為何拯救蒼山？大家一起死不也是件挺不錯的事？」
「這就是當年受萬神敬仰的北斗戰神烏吟？他在收集誰的殘魂？」
荊初梨看向安輕舟，想著如果安輕舟也一臉茫然，自己心裡就平衡了，可偏偏安輕舟的表情極其嚴肅……貌似只有自己聽不懂。
慕荀長嘆一口氣，「你守在魔族這麼多年也只集到這一縷，說明其餘魂魄不在魔族境內。」
「你怎麼不說其餘魂魄早就散了？」
「若是真散了，這僅存的一縷又怎會在沒有容器的情況下留存？你也正是堅信著這一點，才固守魔族，不是嗎？只要你在魔族一瞬，只要她的魂魄有一絲反應，你絕不會錯過。可你終究當局者迷。」
「有理。」烏吟又喝了一口酒，「這樣吧，只要你們能集齊她的魂魄，我甘做橫玉大陸的清道夫，終我一生，掃清一切外來勢力，如何？」
「可以，我們走。」慕荀一招手，三神瞬間消失在原地。
九盞明火跳躍，火焰漸變成藍色。烏吟丟掉喝空的酒葫蘆，垂下手臂摸索酒瓶，「我的表現如何？」
暗處走出一位長身玉立的男子，掌聲與讚揚打碎店內的死寂，「眾神只知北斗戰神驍勇善戰，卻不知曾經的星宿閣副閣主說話辦事滴水不漏。」
「你當初也是用同樣的手法設計封單和覆御?」
男子笑不語，算是默認。
烏吟找到一個裝滿酒的酒瓶，坐起身，軟綿綿的靠在椅背上，用男子的句式說話，「眾神只知天樞星君儒雅隨和，卻不知其詭計多端心狠手辣。」
天樞不怒反笑，「謬讚謬讚！」
烏吟嗤笑一聲，仰頭灌了口酒。
黑岩地質的盡頭，是一片荒原。
荊初梨一腳踩在黑岩上，一腳踏入荒原，正努力適應地表的光線。
「我們要找的是誰的魂魄？」
「魔族女帝覆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