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我勸你善良
說話的當口,溫糖已翻開課本。這是一本高中數學,讓溫糖意外的是,書里做著詳細的標記,重要知識點也都做了記號,練習題上還有著詳盡的解答,而且都做得對的。不單如此,標註的字龍飛鳳舞,極有風骨,透著肆意的霸氣,一如其人。
溫糖可以肯定,這些都出自於面前的狼崽子之手。看不出,此人並非不學無術的草包,如果精心雕琢,將來必成大器。
「字很漂亮。」溫糖由衷誇了一句。
季寒半個屁股坐在書桌上,斜眼看來:「我的優點有很多,等你慢慢發現。」
溫糖隨意翻看,一目十行,心中對這年代的知識水平有了大概的認知,都是她能手到擒來的。又看了看語文課本,嗯,文言文篇幅佔得還挺多,知識點還需要多加鞏固。
「我可以找你借書嗎?」
「借書沒問題,不過……」季寒趁火打劫,「不能白借。」
溫糖放下書,抬眸,在看到季寒還是光著膀子的時候微微皺眉:「衣服穿上。」
「熱。」
「這種天穿與不穿並沒有太大的區別,但是不穿有礙觀瞻。」溫糖抓起一旁的背心扔到了季寒身上,「我覺得你穿起來會更好看。」
喝!這丫頭當真和從前不一樣了,不過為了這一聲好看他願意,當即從善如流穿好了衣服:「好看?」
溫糖很認真地看了幾眼:「嗯,很帥氣。」
帥氣?季寒倒是頭一回聽得這個說法,眉梢挑了挑:「稀奇了,溫二小姐居然會誇我。」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賞心悅目之景為何不誇?」
季寒再次挑眉,一手探到了溫糖的額頭:「沒發燒啊。」
溫糖打掉季寒的手:「再動手動腳剁了。」
「脾氣挺大。」季寒摸了摸被打的手背,邪氣勾唇,「你是二丫?」
「請叫我溫糖。」
「像又不像,不過我喜歡。」說不出的怪異,但是現在的她更吸引人,季寒呵呵一笑,「以後別總躲著我。」
「那是你的問題。」
牙尖嘴利的,倒會懟人了。忽然發現話題被她三言兩語給帶偏了,季寒心中咦了一聲,話鋒一轉:「怎麼感謝我?」
「有學問的知青不止你一個。」
「但是沒我這裡的書全。」季寒嘚瑟抖腿,「要不這樣,不懂的你來問我,包教包會。」
「那麼這幾本一會我先帶回去了。」
「好。」丫頭片子落個水變機靈了,一點就通,季寒揚唇,「走,給你烤地瓜去。」
說是烤地瓜,其實就往火堆里一扔,沒多久也就熟了,沒什麼技術含量。等待的時刻,溫糖倒是和幾人聊了幾句,不動聲色觀察了一番。
所謂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這幾人雖說看起來有些不著調,說白了都不那麼正經,談吐也許沒那麼文雅,但是極有分寸。舉動隨意而大方,不寒酸不小家子氣,骨子裡透露的是濃濃的自信,和尋常知青有著本質的區別,一眼便可區分。談論的也不是鄉村長短,而是以往的京城見聞,由此可見家裡環境應該都很不錯。
四人雖是有說有笑,似乎不分你我,但細心一點會發現季寒才是那個頭。
嗯,這四人,來頭應該不簡單。
思忖中左手拇指蹭了蹭無名指指腹,陡然一愣,驚覺這個動作自己每逢思考時彷彿做了無數次,下意識而為的習慣使然嗎?
溫糖垂頭看了眼自己空無一物的無名指,以前這裡應該是有戒指的,而且那枚戒指自己很重視。重視?為什麼會這麼想?
「看什麼呢?」見溫糖盯著手指發愣,季寒湊近看了一眼,手型真漂亮,帶上戒指一定更好看。
「沒什麼。」
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間,又進來幾人,有男有女,卻在看到溫糖時明顯一愣,眼裡帶著相同的疑問,她怎麼會和他們一起?
「幹嘛呢?好香啊。」一個看起來很文雅的女知青笑著靠了過來。
溫糖拿起火棍撥了撥火堆,眉眼不抬:「烤地瓜。」
「有我的份嗎?」
「問他。」溫糖朝季寒努了努嘴。
「怎麼問我呢?東西不是你拿來的么?」
「既已送出,便是你的,如何分配自然你來做主。」
「既然糖糖這麼說了,那就聽你的。」一聲糖糖隨口喚出,季寒笑著露出一口大白牙,掃了林如一眼,「就五個地瓜,我們幾人剛好人手一個。」
這話明擺了拒絕。
「小氣。」林如哼了一聲,幽怨看了季寒一眼。
季寒卻是眼神也懶得分她一個,抓過溫糖手中的火棍戳了戳:「差不多了。」
從火堆中扒拉出地瓜,選了個大的親自剝了一半的皮遞到溫糖手中:「給你,小心燙。」
溫糖沒接,拿起一個小的:「我食量小,而且一會就吃飯了,這個就行。」
「我給你剝。」
「力所能及之事,就不勞煩你了。」
「你細皮嫩肉……」
溫糖手掌一攤,掌中不少繭子:「鄉下人,沒那麼嬌貴。」
「你這丫頭,就不興我對人好嗎?」
溫糖指了指剩下的那個地瓜:「那你把這個分給林……林如同志吧。」
差點習慣性稱對方為小姐。
「都說了沒有多餘的,我自個兒還不夠吃呢。」死丫頭,怎麼一點不解風情呢?
林如動了動唇,終究不發一言,轉身就走,卻是回頭看了溫糖一眼。
這一眼飽含怨念,溫糖只當不知垂眸,神女有心襄王無意怪她咯?
吃完了地瓜,溫糖便不再久留,拿了那幾本書出了知青院。
季寒本還要送被溫糖拒絕了:「青天白日你怕我找不到回家的路?」
「我怕你再掉水塘里。」他倒是不介意再救她一回。
溫糖頓步,回頭:「季寒。」
「嗯?」
「我勸你善良。」
「……」
季寒一臉鬱悶回到了大院,陳旭青揚眉笑道:「季少,難得那丫頭主動來找你,你怎麼還一臉不樂意呢?」
季寒沒搭腔,怎麼說?說她勸他善良?他好心送她有那麼混嗎?
「哎,我怎麼覺得那丫頭像換了個人似的?」李北不解,「往常看到咱避之唯恐不及,就算今天是來表示感謝的,我也沒想到她會坐下來和我們一起談天說地,稀奇了。」
季寒眸光閃了閃,救她那會兒給她做人工呼吸趁機佔了把便宜,女孩子臉皮子薄,又是鄉下人沒見過世面,沒尋死覓活已屬難得,誰誠想居然一耳光把他給打懵逼了。若是氣極而為還可以理解,可接下來的表現包括今天的落落大方,又怎麼解釋?還是說本性原就如此?
不,不像!
「興許正是因為季少救了她而有所改觀吧。」
季少一巴掌呼上魏光良的腦門:「改什麼觀?老子很差嗎?給老子好好說話。」
魏光良乾笑一聲,話鋒一轉:「不過我還有個發現。」
「什麼?」
「往常只覺得那丫頭漂亮,可也僅此而已。今天特別有氣質,那一身粗布衣服都掩不住骨子裡透出的光華。季少,眼光真不錯。」
季寒得意勾唇:「那是。」
也不看看是誰看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