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噹噹
夢舟當即怔住了,自進宮以來,她從未見陛下有過如此溫情脈脈的一面。
「陛下,我是夢舟——」夢舟柔聲喚道。
皇帝的目光在夢舟的面龐上停頓了片刻,眼神由溫柔逐漸變回冷漠,他將目光移到別處,用手撐著地,慢慢站起身。
夢舟趕緊攙住他的胳膊,「陛下您沒事吧?」
「沒事——」
皇帝起身之後,輕輕甩開夢舟的手,獨自往前廳方向走去。起初的幾步兀自走的有些搖晃,但幾步之後,步伐便就穩住了。
夢舟忽然間跪了下去,告罪道:「臣該死,請陛下治罪!」
皇帝頓住腳步,扭頭看向她,「你犯了什麼罪?」
「臣不該貿然進入寢殿,打擾了陛下休息。」
「無妨。」皇帝說罷,繼續去往前廳。
「謝陛下!」夢舟謝了恩,立刻起身追了上去。
一到前廳,便見一個頂盔貫甲,英姿勃發的青年將軍踏入殿內,待來到皇帝身前,俯身拜倒,「臣羅星,參見陛下。」
這青年乃是萬錄國的護國大將軍,名喚羅星,是皇帝最為器重之人。
「起來吧。」
皇帝一邊說,一邊在龍書案旁坐了下去。
「臣見陛下重傷初愈,莫不是又去闖結界了?」他言語中絲毫不見敬畏,反而多了幾分朋友間的隨意。
皇帝看了一眼門外,目光決絕,「總有一天我會衝破七星法陣,離開這萬錄國的囚籠!」
「可即便陛下離開了萬錄國,太上道祖在您體內種下的裂魄針也取不出來啊。」
「只要我獲得自由,就一定能找到辦法取出它!」
羅星沒有再做爭辯,而是直接轉了話題,「北方的叛亂已經平定。叛亂的起因也已經查明,是因大國師的弟子對百姓搜刮甚重,導致民不聊生,揭竿而起。」
「這群貪得無厭,千刀萬剮的牛鼻子!」皇帝的話語中帶著掩不住的憎惡。
「臣還俘虜了眾多亂民,不知要如何處置?」
「同往常一樣,賊首打四十大板,其餘的全都放了。」
「遵旨。」將軍對這個輕的不能再輕的處置並無絲毫疑問,當即爽快領命。
一旁的夢舟確是面露擔憂,「陛下如此處置雖顯寬仁,但不免有些縱容了吧?」
皇帝瞥了一眼夢舟,「官逼民反,天經地義,我派兵平定已算對的起那太上老頭了。」
夢舟見陛下面露不悅,立刻惶恐賠罪,「是臣多嘴了。」可她無論如何都想不明白,天下竟然會有一國之君贊成百姓造反的。
「若陛下沒有其他吩咐,臣便告退了。」羅星拱手稟道。
皇帝輕輕擺了擺手。
」請陛下保重龍體,臣告退!『羅星再拜一禮,轉身朝寢殿大門而去。
夢舟也緊隨其後告辭退出。
夢舟剛一走出殿門,便朝尚未走遠的羅星喚道,「將軍請留步。」
羅星轉身詢問:「夢總管有何賜教。」
」夢舟有一事想要請教將軍。「
「請講。」
「請問將軍可聽說過葯兒?」
「葯兒?」羅星稍作回想,搖了搖頭,「不知道。」
「如此,打擾將軍了。」夢舟面上帶著一絲失望。
「無妨。」將軍邁步剛要走,忽又停了下來,轉身道,「以後總管還是專心侍奉陛下膳食,國家大事少管為好。」說罷,負手快步而去。
夢舟望著羅星離去的背影,目光中閃過一絲怨恨;再回頭望向寢殿方向,怨恨的眼神又立刻轉為了沮喪。
※※※
送走了風伯忌,十戒和金寶便重新踏上了東行的征途。
半年之後,他們身上的盤纏也耗盡了。
無奈之下,十戒便生出了賣葯的主意。
對於這個提議,金寶自是一百個同意,若真能把這些沒用的藥材換成白花花的銀子自是再好不過,但是他卻並未抱太大希望,在他眼裡,這藥箱中裝著的東西根本值不了幾個錢。
出來這麼久,十戒對人間世事也已了解甚多。她知道幾乎在每個城市都有一個叫做「當鋪」的地方,若是沒錢的時候,便可以拿自己的物品去那裡兌換錢財。
十戒在藥箱里挑選了許久,最終選出了一個小紙包和一個小瓷瓶。
紙包里裝著的是四粒「芫溫丹」,瓷瓶內盛著的是一株「離水草」。
這兩樣一個是她悉心調製的上等補藥,另一個則是稀罕至極的珍奇異草,兩樣加在一起定能換來不少銀錢。
她依舊讓金寶在城外等候,自己則帶著葯孤身進入了喧囂的城市。
這是一座大城,她在城中尋了許久,終於找到了一家當鋪。
跨過高高的門檻進入鋪內,櫃檯十分高大,身材嬌小的十戒需要踮著腳才能勉強將藥材放到櫃檯的桌面上。
高高在上的掌柜先拿起那瓶「離水草」,粗略地瞧了瞧,又瞟了一眼下方嬌小的身影,見來者破衣爛衫,蓬頭垢面,禁不住發出一陣不屑地哼聲;接著又打開紙包,看到裡面裝著四顆黑乎乎的藥丸,臉上露出一副厭棄的表情。
掌柜將紙包往外一推,不冷不熱地道:「這四個泥球不收,這個瓶子我們要了。」
「那個不是泥球,是芫溫丹,是我用了許多珍惜藥材才配製成的,可以扶正補虛,讓重病體虛之人快速康復;那個瓷瓶里裝的是『離水草』,是難得的靈草,三百年才成熟……」
「老爺我從來沒聽說過什麼『離水草』,只知道冬蟲夏草。」不等十戒說完,掌柜便打斷了她的話,「瓶子十文錢,愛賣不賣!」
「十文太少了!」十戒一臉焦急,「它能延年益壽,比冬蟲夏草強上千百倍……」
「休要胡說八道,你一個窮叫花子怎麼可能會有那樣的寶貝!」說到此處,他面色一沉,「我肯收你這瓶子已是大發善心,你要當就當,不當就走!「
十戒心中泛起一陣酸楚,猶豫著到底該不該當。
那掌柜明顯有些不耐煩,「要當就當,不當就滾,我這裡是做買賣的,你要是嫌錢少,就去別家吧。不過我還事先告訴你,這城裡的當鋪都是我們東家開的,無論你去哪家,都是這個價錢!「
十戒低頭沉吟了好一會,終就還是無奈地回了一聲:「當——「
那掌柜從櫃檯下面取出十文錢,丟在桌面上,然後將瓷瓶內的離水草倒了出來,隨手扔出了櫃檯,落在離門檻不遠的地面上。
十戒見狀,雖是委屈,卻也無可奈何。
她墊著腳,伸手將桌上的十文錢聚攏過來,小心地收好。接著便垂頭喪氣地來到門檻前,正要彎腰撿起地板上的「離水草「,忽然見一隻大腳從門外跨了進來,恰好將草踩在腳下。
十戒抬起頭,見一個壯碩的男子若無其事地走向了櫃檯。
「你把我的離水草踩爛了。」十戒朝那男子喊道。
那男子頭也不回,卻見掌柜從櫃檯內探出頭,不耐煩地斥道:「小叫花子,快拿著你的破草滾蛋!想訛人,到外面訛去!」
十戒委屈地眼泛淚光,剛轉回身,忽見一個老者正站在自己的面前,手中兀自捏著自己的離水草。
老者鶴髮銀須,衣著講究。十戒剛想要開口要回自己的藥草,忽聽得背後響起掌柜激動的聲音:「裘老太醫您終於來了,我們東家已經恭候多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