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與光的約會
「跟阿姨道歉！快！」
小男孩兒趴在地上，看著一節節斷掉的口紅和自己紅得似血的手。他試圖去抓前面男人的褲腿，剛伸出手便被皮鞋踢了一腳，手背上的疼讓人蹙眉。
「算了，孩子好奇心重。」
皮鞋旁出現了一雙細高跟，男孩兒連忙縮回手，彷彿這高跟就要穿過他的手掌，把他牢牢釘在這地板上。
也不知男人和女人繼續在說著什麼，男孩兒腦子裡嗡嗡作響。此時一雙粉色的小腳丫映入眼帘，在他跟前站定。一雙小肉手握著一面鏡子就這樣出現在了他額前。
一張血跡斑斑的臉！臉上布滿了紅色的窟窿！液體像泉水般從窟窿里一直往外涌！
哐！
辛逸羽驀地從床上坐起。他扶著額，調整著呼吸。
暑期宿舍里就剩下兩個人，此時從另一位室友鼻間傳來的細細鼾聲猶如一劑定心丸，撫慰著人的心緒。
今天球隊不用訓練，可尹晨曦卻也起了個大早。有了昨晚的教訓，今天仍舊換回了T恤加牛仔褲的裝扮。推開房門，尹晨光還沒起床，爸媽的房間門也緊閉著，話說從昨天就沒見到老媽，難不成通宵麻將，現在正在休息？尹晨曦墊著腳尖走到了門口，最近老媽好像挺忙的都不怎麼管她，這樣正好，輕輕帶上門，跟個小鳥一樣放飛出了小區。
尹晨曦的家在申市的市區中心地段，熱鬧繁華，但他們居住的這片小區卻算得上是老爺級別，聽說是拆遷費用太高，又有幾家釘子戶，所以便一拖再拖，倒也成了申市中心一處別樣的風景。
出了小區便是一條小吃街，雖說因城市管理需求都換上了統一的門頭，失了不少老城區的韻味，但仍舊生意紅火，8點多，每家店裡都是人流涌動。
自從昨晚收到辛逸羽的邀約，說想要單獨見面，本就在KTV里沒有填什麼食物的尹晨曦更是興奮的餓了一晚上。現在肚皮直打鼓。還有一個多小時才到約定時間，晨曦決定先填飽肚子。
「王叔，一屜小籠包。」「好咧。」
將包放在旁邊的椅子上，仔細看了兩眼又輕輕拍了拍。過年買的單肩包終於派上用場了，pad大小的白色包面上印了幾個英文字母，三根手指寬的包帶前後有幾個金屬孔，一方面作為裝飾，一方面可以調整包帶長度。雖說也還是運動風格，可相比平時上學背的雙肩包已經要漂亮很多了。
「暑假起這麼早？」熱騰騰的包子迎面而來，後面是一張微胖卻可親的笑臉。
「嗯，我要去圖書館。」
「喲，你媽要是知道你這麼用功，該高興壞了。」
聽到王叔提起許韻，晨曦趕緊問道：「我媽昨天贏錢了嗎？」
「贏沒贏錢我不清楚啊，昨天沒來我這兒打麻將啊。」
尹晨曦皺了皺眉，平時老媽沒有什麼愛好，老爸出差不在家的話，就偶爾跟街坊鄰里的搓搓麻將，既然沒有打麻將，那老媽一整天都去哪兒了呢。
見晨曦皺著眉頭，王叔臉上露出擔憂：「你媽怎麼啦？」
聽見王叔的聲音，晨曦拉回思緒：「沒怎麼啊，昨天出去了一天，現在家休息呢吧。」
吃完早餐，晨曦放慢腳步走在街邊，他們約在晨曦家附近的地鐵站碰面，可現在距離約定的時間還有一個小時。
低頭專心的踢著路上遇見的小石子，突然耳邊傳來熟悉的男聲。
「早。」
晨曦抬起頭，是那張乾淨俊秀的臉，和那雙含著波光細長的眼。
「早……」晨曦連忙低下頭。這樣單獨和他見面，好像還是第一次。為了緩解尷尬，必須找點兒話說。
「那個，你來的好早啊。」
「還是沒有你早。」
這，這真是要羞死人，自己是有多迫不及待這麼早出門，還被抓個現形。
「以後不會再讓你等了。」
「不不不，是我，那個，餓醒了！對。所以起得比較早，出來吃個早餐。哦！對了，你吃過了嗎？」
辛逸羽看著身邊的晨曦一邊解釋一邊雙手慌亂的在胸前比劃著，長長的馬尾也跟著晃動，偶爾會有幾縷甩在他的手臂上，又調皮得躲開。真想摸摸她的頭啊……
「吃過了。」
「嗯，那個，我們這兒的灌湯包很好吃的，下次，下次你來，我帶你去吃。」
「好啊。」
聽到辛逸羽愉快的答應了，尹晨曦心裡像是落下了塊石頭，轉念又一想，自己這是在約他么？呼，不過他答應了，真好……
早上的地鐵7號線並沒有因為暑假而變得空蕩，趕著上班打卡的人將車門堵了個嚴嚴實實，晨曦正打算回頭跟辛逸羽商量是否要換個線路，誰知一轉身，便直直撞上了一個寬闊結實的胸膛，還沒來得及反應，便被一把抱住，隨著人流擠進了車廂。
「那個，人可真多啊。」晨曦站定后，將雙手護在胸前，畢竟像剛才那樣抱著辛逸羽，頭貼在他的胸口，讓晨曦覺得有點兒超車了。可現在雙手放的位置正好能摸到他的胸肌……不行再往下放放。
「抓緊我。」隨著辛逸羽的一聲提醒，地鐵到站，車身晃動，晨曦無處安放的雙手一把摟住了辛逸羽的腰，這腰……好細啊。站穩后尹晨曦連忙收回手，放在自己腰前，可手對面的位置略為尷尬，晨曦又往上挪了。隨著列車繼續運行，放在胸前的手時不時便會觸碰到辛逸羽，平滑的腹部，結實的肌肉，被尹晨曦的手指一點點探索著。
列車過了市區，終於能喘口氣了。晨曦一手扶著把手便著急得要往車廂裡面走，畢竟再維持那樣的姿勢的話，她覺得自己會忍不住直接上手……
「當心。」
辛逸羽看著晨曦急急忙忙的樣子，便伸手拉住了她。就這樣手拉著手，站了一路，雖然晨曦手心冒汗，可如果扭捏著掙脫，更不合適吧，既然他都不介意，那就拉著吧。
出了地鐵站，再步行500米就能到申市最大的圖書館，定西圖書館了。
前往圖書館的街道兩旁種滿了桃樹，現在不是桃花盛開的季節，但綠綠的桃樹葉里透著棕紅色的嫩芽，也顯得頗有春意。
「哇」
「好帥啊……」
這一路上來往的都是豆蔻年華的女生，定西圖書館離南師大挺近的，來這裡應該的大多數都是師範大學的學生了。
聽著耳邊時不時便傳來的感嘆聲，尹晨曦覺得自己好像挑錯了地方，去看個電影什麼的多好，為什麼要提到高考，要提到歷史啊……抬頭看了看辛逸羽的側臉，雖是45度仰角，但那清晰的下顎線條和高挺的鼻樑，也足夠讓晨曦心神蕩漾了。
長得帥不是他的錯，美好的事物就是拿來欣賞和感嘆的。尹晨曦不斷的提醒著自己，倒也漸漸適應了起來。
抵達圖書館，直上二樓區域。晨曦挑了一個靠窗的座位，不一會兒辛逸羽便捧了幾本書和幾頁小冊子走了過來。《中國歷史的開端》、《封建制度的興衰》、《晚清》……
「這幾本書跟高中歷史課本都有關聯，而且寫的比較有意思，很有記憶點。」辛逸羽把書攤開，轉頭看向尹晨曦，這小丫頭盯著書本犯愁，抬頭看向自己，一臉的狐疑。
「建築系對史學要求也不低，相信我。」
尹晨曦拿起《中國歷史的開端》，心想倒不是不信他，只是，自己的第一次約會，就要葬送在這些歷史書籍里了，想到這裡又看了看辛逸羽，他正在拿著圖書館提供的紙筆在書寫著什麼。見辛逸羽也沒有再搭理自己的意思，尹晨曦放鬆了下肩膀，打算入定到中國歷史長河中了。
中午，放下書本的逸羽和晨曦兩人來到圖書館一樓。定西圖書館一樓大堂，除了大幅的書畫裝飾，還陳設著一些古董瓷器，繞過大堂後面便是一家古色古香的中餐廳。
餐廳門前一條人工小溪，行人從橋上走過便可抵達餐廳門口。辛逸羽已經預約好了位置，跟隨著服務員，穿過一道道蘇式屏風，把他們帶到了緊鄰微觀風景的座位旁。
也不知道這樣吃一頓需要花多少錢，不過看辛逸羽在遊戲里稱王稱霸的樣子，家又在美國，他家應該很有錢吧……
「來，這裡的梨湯很不錯。」接過辛逸羽遞來的一個青花瓷小茶杯，淡淡的梨香，絲滑的口感。
「嗯，好喝。」
見晨曦露出笑容，辛逸羽在往她的茶杯里續了一杯淡菊色的梨湯。
吃飽喝足，又要開始下午的戰鬥。辛逸羽推薦的幾本書確實有意思，沒有刻板的陳述，每一段歷史都是一個扣人心弦的故事，盤庚遷殷、武王伐紂、周公定禮，尹晨曦越看越入迷。
辛逸羽放下手中的筆，轉頭看向晨曦，卻在此時前方傳來一陣陣竊笑和私語聲。辛逸羽看向聲音的來源，兩個女生正用書本擋著半張臉，見辛逸羽抬頭看見了她們，趕緊往後縮了縮，一時間聲音更大了。
辛逸羽一皺眉，無可奈何的朝對面的人比了一個「噓」的手勢，見無甚效果，也只得作罷。好在晨曦並沒有被干擾到，回頭看著晨曦的側臉，馬尾隨頸項的角度搭在肩上，額前幾縷碎發，在陽光的透射下顯出金色，小巧圓潤的唇珠時而微微張開，時而輕輕合攏。似是鬼使神差，辛逸羽伸出手，輕輕劃過晨曦的臉頰。
晨曦彷彿觸電般迅速回頭，辛逸羽的手還停在半空。
兩張錯愕驚慌的臉，定格在陽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