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六宗屠魔

屏山之下，積骨池旁，這地界原屬於魔界，本不是個熱鬧地方，但此刻，卻齊齊集結了大批修仙者，其中不乏登仙化神的大能。他們聚在這裏自然不是閑來看風景打發時間，法寶均已祭出，閃爍懾人寒光，面色嚴肅緊盯池面。

「魔頭，今日，你已插翅難飛！還不滾出來受死？「說話之人白袍黑髮，高鼻樑，長臉深目，手中掐訣，環繞在他身邊的三柄青色飛劍應聲而動，交錯間向湖面狠狠斬下三道劍氣。周圍也有一些按捺不住的仙人施展神通，齊齊向水中無差別地發動攻擊。

「哈哈哈！好一個無行劍道！好一個六大宗門！「池中央一團黑霧騰起，隱隱可見其身形高大，語氣似壓抑著極大的憤怒，剛一現身，身體周遭黑霧順着攻擊而來的各式法寶以極快的速度準確撲向了它們的主人。頃刻間，一些修為稍低的修士被黑霧纏上，連尖叫都沒發出幾聲，便一一隨黑霧化作一朵朵血花，爆體而亡。

「張道友，無需多費唇舌，速戰速決吧。「一位素白紗衣女子見此情景，眉頭微皺，頗為不忍。

「祭洗心鎖鏈！「白袍男子不再廢話，這次機會萬載難逢，魔帝千焚雖已重傷，但難保藏有什麼殺招，為防夜長夢多，只有徹底誅殺，方能真正放心。

六道身影飛上半空，其中兩位正是方才說話的兩人----無行劍宗張從影和清虛宗白沐。另外四人分別是毒宗祈雲，蒼雲道教林長豐，賢瀾宗甘元，萬靈門青韻，六大仙門宗主一齊催動同一件法寶，威力是何等恐怖，即使魔帝千焚半隻腳踏入至高魔神境，依然無力抵擋，更何況現在他已快油盡燈枯，體內神力消耗殆盡，並且在之前已被打成重傷。

六道半虛幻的金色鎖鏈從六宗主手中祭出，緩緩凝成實質，其中四道從四邊開始收縮，另兩道一上一下將半空黑霧中的魔帝鎖定，金光越來越盛，他身上的黑霧一點點變淡，露出霧中之人真容。

他正極力抵擋住周邊鎖鏈的壓力，右手還抱着一個剛剛出生渾身赤裸的嬰兒，連身上的血污胎垢都未來得及清除。此刻嬰兒正睜着眼睛，好奇得望着面前的父親，渾然不知正在經歷着什麼。

「如此卑鄙，還妄稱仙人？「千焚的手開始顫抖，如果在他全盛時，洗心鎖鏈，他有五成把握可以全身逃脫，如果僅僅逃命，他有十成把握，可是今日幼子降生，他們夫妻二人特尋了積骨池作為胎兒降生之地，只因這裏魔氣濃郁，是魔胎出生的絕佳之所。本以為萬無一失，誰知此行不知怎地，被仙界知曉，池底佈滿了滅魔誅妖的絕殺陣法，必定是蒼雲道教那些臭道士的傑作。生產之際，殺陣發動，他只能全力破解殺陣無暇他顧，生死關頭，其妻愛子心切，為保幼子，剖腹取胎，以命換命。他眼睜睜看着愛妻慘死，悲憤欲絕，但六宗根本不會給他悲傷的時間，一波波攻勢連綿不絕，他雖殺了一個又一個，可是永遠似殺不完般攻勢絲毫不見減弱。

更要命的是，此次交戰，仙界雖大半不堪一擊，但上仙金仙也不在少數，六宗宗主更是皆已化神，張從影和白沐甚至已達上神，距離自己的境界也不過半步之遙。

洗心鎖鏈始終以恆定的速度緩緩收縮，沒有人理會魔帝的問話。周圍仙人表情不一，有一臉解脫大仇得報的，有略帶憐憫像看死人般的，更多的是像白沐一樣臉色淡漠。誅殺魔帝，她不會有絲毫留情，萬萬年來，仙魔爭端，從未休止，數不清的修仙者為此獻出了生命，她的徒弟徒孫，她的師兄師妹，太多太多人死在魔修手中，此次屠魔成功后，魔界將被抹去，魔帝都不在了，剩下的也不過是順手而已。

「真可惜，小魔頭，我……不能看你長大了。「千焚低頭，萬分不舍的最後看了眼懷中幼子，輕聲呢喃。

正在眾仙眼見局勢穩定，稍稍放下心之時，半空中的魔帝一聲低喝，元神驟然出竅手中捧著魔界聖物噬神環，這是一件殺名赫赫的上古魔器，白沐臉色大變，元神出竅乃對戰之大忌，魔頭此時如此行為顯然極為反常。瞳孔急劇收縮，對方元神剛一出現便拋出魔器，噬神環瞬間暴漲幾十倍，罩住千焚父子二人，阻擋了所有視線包括神識。

「別讓他跑了！「白沐出聲提醒。

其他人自然也看到了此等異常，全部不敢怠慢，紛紛催動法器全力攻擊。

「跑？哼！「一聲冷哼傳出，黑霧從千焚身上瘋狂傾瀉而出。他的元神也並未歸體，而是在黑霧中急速穿梭。

「不要慌。「張從影臉色鐵青，「只不過故技重施罷了。「

只是這一次，他話聲尚未落下，魔帝肉身與元神轟然炸裂，伴隨着魔帝桀桀桀桀的狂笑，眾人只感到千鈞之力猛烈撞擊著心臟，甚至連靈魂都被拉扯著離開身體，劇烈的衝擊力之下，半神之下無一存活，六宗宗主兩位上神之境的還尚能自保，另四位化神境俱已失去意識，肉身破碎，有無其餘內傷則一時分辨不出。

要知道，這可是一位半隻腳踏入魔神境的巔峰強者的自爆，與之對應的是仙界的天神境，只是如今的仙界，最高也只不過兩位上神罷了，這也是為什麼仙界惴惴不安，處心積慮要放手一搏的原因。畢竟六百年準備，萬一其中任一環節出點紕漏，被其察覺，魔帝只需各個擊破，足以踏滅所有仙家宗派。

只是他們萬萬沒想到，千焚會選擇自爆元神。不論是修魔還是修仙，一旦踏入化神（魔王）境，擁有元神之後，即使身死隕落，亦有轉世重修的機會，並且當其重新修鍊成神時，凝鍊元神之際，記憶會再度恢復。雖說轉世重修，億萬年來，能再次達到神境的少之又少，但畢竟是一個渺茫的希望。千焚自毀元神，即真正的灰飛煙滅，絕無一絲生機了。

距離積骨池屠魔已過去三個月。此次雖然成功誅殺了魔帝千焚，然仙界亦是損失慘重，帶去的所有人，除了守在外圍的仙人和四位宗主，其他人，屍骨無存。其中，天行劍宗的張從影，清虛宗白沐因修為強大，現在已並無大礙。但毒宗祈雲與萬靈門清韻兩位宗主卻不幸隕落。蒼雲道教林長豐和賢瀾宗甘元也是深受重傷，回來了這麼久，雖然有清虛宗白宗主親自救治，卻依然起色不大。

「林道友和甘宗主傷勢如何了？「張白二人坐在清虛宗側峰山巔涼亭之內，面前是一盤下到尾聲的棋局。

「不太好。甘宗主恐怕不行了。「白沐輕蹙眉頭，實話說道。

她雖是一宗之主，身居高位，生命悠長。但清虛本就擅長煉丹製藥，她駐顏有術，看起來也不過二十八九的樣子。反觀對面的張從影，雖髮絲依舊如墨，臉上卻已開始生出了皺紋。修仙之人外貌難以斷定真實年齡，但成神成仙也不是長生不老，若修為一直毫無寸進，也是會老會死。

張從影一時不知該如何接話。

「魔界之事處理的怎麼樣了？「白沐開口問道。

「剩下的幾個魔君不成氣候，都想坐魔帝之位，爭得不可開交，卻不知道整個魔界馬上就要不復存在了。着實愚蠢可笑。「張從影輕笑一聲，好整以暇的落下一子。

「魔界氣數已盡，清剿他們也不急一時。「白沐攏了攏髮絲，「只是……「她重新開口，卻又馬上停下。

「只是什麼？「

「沒什麼，只是想到醫治林道長尚需一味石木蕉，想問問張宗主可有？「

「這不算什麼難事，我會派人取來給你。「張從影疑惑得望了望白沐，他總覺得白沐剛才想說的不是這個。

「如此，便有勞張宗主了。「

「客氣了，長豐的事，我義不容辭。「

傍晚，白沐目送張從影離開，臉上的笑容緩緩褪去，隨之眉頭越鎖越緊，她始終感覺不安。

當日，魔帝與其妻確實已死，親眼所見絕無虛假。但是。。。那個孩子，他們沒有找到任何痕迹，還有那護著小魔頭的魔器噬神環，也同樣不見了蹤影，甚至包括六宗對付魔帝的神器洗心鎖鏈，同樣沒有找到。要說孩子沒有痕迹可以理解，事實上，整個屏山都已經被掀飛了，積骨池也已變成積骨湖，與黃泉河連接到了一起。這麼大動靜，孩子恐怕瞬間就化成灰了，可噬神環與洗心鎖鏈皆為上古神器，絕不會就這樣消失的無影無蹤。

那洗心鎖鏈乃萬靈門清韻所有，千年前意外所得，對一切邪魔妖物皆有極強克製作用，若不是有這件神器，他們也不敢作此屠魔打算。那一戰中，清韻作為洗心鎖鏈的主人，所受衝擊最大，很可能當場就死了，但神器無主，怎麼會憑空消失？白沐百思不得其解。

其實，還有一種可能，只是白沐不願相信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