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太倒霉了，太倒霉了！怪不得早上眼皮就在不停地跳。陶曉淘一邊走一邊想。

這個韓泯浩簡直就是陰魂不散，自己不知道上輩子怎麼犯小人了，竟然從小學到初中再到高中都和他同校、同班、同桌！現在竟然連大學都和他同校。他爺爺不是很有錢嗎？怎麼不送他出國啊？！陶曉淘氣得緊握拳頭。

「陶曉淘！」

韓泯浩的聲音？！剛一反應過來，陶曉淘撒丫子就往前跑。

「陶曉淘，你給我站住！」

陶曉淘那小胳膊小腿的，怎麼能比得過現在都182公分的韓泯浩呢。

「幹嘛啊？放手！」

陶曉淘被韓泯浩揪住了衣領，一時沒分清事情的主次位置。

「你幹嘛一見我就溜？」

「我哪有？」

「還狡辯！」韓泯浩一副「我很了」的表情。

「好啊好啊，就是有！我看你很不爽，你從小就知道欺負我！」陶曉淘氣鼓鼓地說。

「好玩嘛，除了你，我找不到其他人可以欺負了。」

「惡劣！怎麼會有你這種爛人？！你要是再欺負我，我就告訴我爸爸媽媽去。」

「咦？你爸爸媽媽回來了？」韓泯浩像發現了新大陸。

也難怪，那對探險家夫婦常年在外，每年要是能回來一次就已經很不錯了。自從陶曉淘搬離孤兒院，就一直和保姆嬸嬸住在那麼大的房子里。這次爸媽回來卻把保姆嬸嬸給辭掉了，說是要讓陶曉淘徹底地學會獨立。做奇怪工作的人想法果然也奇怪。

「對啦，不過今天下午又要走了，也不知道去哪。」

「你不會問吶。」

「幹嘛問？你會問你爺爺去哪嗎？」

「不會。」

「那不成了。」

「咦？小丫頭變聰明了哦，一個暑假不見，長進不少哦。喂~喂！你幹嘛跑？還跑！……」

……

「少爺回來啦。」祁雲姝微笑著說。

都十三年了，自從韓泯浩進入這個家，整整過去十三年。韓家的每個人都習慣了這個叱詫風雲的小少爺的存在。而專職負責韓泯浩生活的祁阿姨也和泯浩親若母子。眼看著泯浩一天天長大，祁阿姨也一天天的老去。為了這份工作，為了泯浩，祁雲姝一直保持單身，就像韓董身邊的金秘書一樣。誰都知道，韓董絕不會讓自己身邊做重要工作的人結婚生子，關於這點，韓泯浩曾偷偷地罵過他「變態」。

韓泯浩也只能偷偷地罵，這個惡魔爺爺太過於恐怖了，他從來都沒有打過自己，但往往一個眼神就會讓自己安分下來。老董事長有「老狐狸」之稱，很多事情他表面上不說，但實際里卻比誰都知道的清楚。雖然隨著泯浩的漸漸長大，他對泯浩也漸漸放鬆了管理，但其實，泯浩的一舉一動都在他的掌握範圍之內。韓董也知道泯浩屬於桀驁不馴的那種孩子，但是很肯定這小子絕對是個可塑之材。無論是商業頭腦還是交際能力，和自己相比，韓泯浩絕對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現在他只是需要一個機會，一個磨礪的機會。

「少爺，董事長請您去書房談話。」金秘書傳話。

無意間和祁雲姝四目相對，兩人微笑點頭致意。

「又有什麼事？」韓泯浩邊走邊嘀咕。

「大事。」金秘書回答。

……

「董事長，少爺到了。」

「嗯。」

「我先出去了。」

「等等，你就在這吧，自己人。」

韓董說這句話的時候，韓泯浩有種莫名其妙的感覺，他覺得眼前魔鬼爺爺真的老了。他從來都不是一個會對別人說「自己人」的人，今天卻說了。

是的，也該老了，都76歲了，儘管衣食無憂，又有偌大家產，可不管他能在商場上如何地呼風喚雨，他終究只是一個孤獨的老人。

「坐吧。」韓董用手杖指指沙發。

「找我有什麼事嗎？」韓泯浩問。

「你呀，永遠都改不了這個習慣，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你怎麼還是把『爺爺』這兩個字給忘了。」

韓泯浩覺得很奇怪，可能是自己總是這樣，爺爺才會習慣了自己說話的方式，要不然今天他怎麼沒有嚴厲地責罵自己呢？這麼多年了，已經習慣了他的嚴厲，偶爾這麼溫和的爺爺，會讓韓泯浩渾身都不自在。

「我找你過來，是要和你商量件事。」

「不是通知？或者命令？」

「不是。是商量。」韓董斬釘截鐵地說。

奇怪的日子！

「從今天起，陳教授不會來家裡了···」

「換我去他家裡？」泯浩插嘴。

「哈哈···」韓董忍不住笑了出來，用手指了指韓泯浩，「你小子！不是，是你自由了，不用看那個傢伙的臉色了，我抄了他！」

「原因呢？他要結婚了？」

「你小腦袋瓜子里裝什麼呢？」

「我只是好奇而已，您不是一直都想讓我跟著他學習嘛，否則也不會讓他教了我十三年的功課。」

「都十三年了，夠久了。你的表現我很滿意，當然，除了性格和某些行為。你現在需要一個機會而已，爺爺給你！」

「……所以呢？」

「所以，我要你出去試練試煉。去外面，一個人。我不會支持你任何生活費用，住房、學習、工作，統統交給你自己安排，你想怎樣就怎樣，過你想過的生活去！」

韓董很大方地揮揮手，而韓泯浩則坐在沙發上一臉狐疑。

「我，還是不是很懂您的意思。」

「你不是很聰明嗎？小狐狸！」

「再聰明的小狐狸在老狐狸面前也只是只笨狐狸！」

「哈哈···不愧是我韓正天的孫子。好，我再說一遍，馬上回自己的房間收拾東西，然後搬出去。你要靠你自己，自生自滅沒人管。等我覺得你磨礪的夠了，我會派人接你回來。」

「？」韓泯浩一時還愣在那。

「對了，你小子別給我亂來啊，你的事我知道的一清二楚。不是還有個什麼陶曉淘的小姑娘嘛。」

「你！你怎麼知道的？」

「你的哪件事我不知道？你爺爺我人老心不老。快走吧！」

韓泯浩還想說些什麼，但是韓董已經趕人了。

看著玻璃門外韓泯浩的背影，老董事長嘆了口氣。

「董事長，這次要需要安排多少人『觀察』少爺？」金秘書問。

「一個都不需要。」

「咦？」

「我要讓他徹底獨立。不需要監視他，他也要活出自己的樣子了，我畢竟也不能總是在他身邊。如果總是束縛他的發展，我不敢保證這小子會給我惹出什麼負面效果出來。」

「可是……您能放下心嗎？」

「不放心又能怎麼辦？我老了，管不了他一輩子！」韓董看看窗外，有點無奈，「但是我相信我的眼光，我相信我挑的接班人不會讓我丟臉的。而且，這次讓他出去，還有一點是很重要的，就是，我要讓他徹底放棄自由的心。」

「我不是很懂。」金秘書有些疑惑。

「十**歲的年紀，尤其是男孩子，叛逆期還旺的很，一心想著不切實際的自由之類的，我這次就讓他去自由，等他在外面碰的頭破血流的時候，就會知道生活有多麼的困難了！這麼多年了，人人都把他當太子寵著，我擔心他會忘記生存的最基本的方法。就是有人天天餵食給會飛的鴨子，它們才飛不起來了···」

韓董邊說邊向卧室走去。

「金秘書，告訴那小子，不要過來道別了，你們也都不準向我彙報他的情況，也不準有人背著我去看他或者直接給他提供幫助。還有，祁小姐的工資照常付。」

「是，董事長。」

……

終於要離開這了，這個豪華的有點過分的房子。可是，這不都是自己一直以來的願望嗎？十三年了，都被困了十三年了，也該自由了。但儘管如此，當這一天真的到來時，韓泯浩突然很不舍。這個住了這麼多年的房子雖然始終都沒讓自己感覺是個家，但終究是有感情的。

祁雲姝把行李箱遞給司機，眼睛一碰上韓泯浩的身影就開始不自覺的泛紅了，很想落淚的樣子。

「少爺，一個人去外面要好好照顧自己，多吃蔬菜和水果，別太挑食啊。天氣涼了，注意保暖……」

「知道啦，祁阿姨。你從幫我收拾行李就開始重複這幾句話，我早記住了。」韓泯浩覺得現在自己得表現的很男人，「你也別太擔心，我這麼大人了，會好好照顧自己的。你自己倒是要好好生活，沒事多出去走走逛逛商場之類的，別老泡在書本里。」

「嗯……我會的……嗚嗚……」祁雲姝說著說著就哭了起來。

「您別哭啊，我……我……」韓泯浩最見不得女人哭。

「呵呵……我不哭啊，少爺，您保重……有事就打電話給我。缺什麼也告訴我，我一定會給您送過去的，董事長知道我也不怕。」

「我會啦。」韓泯浩笑了笑，「可是，祁阿姨，我又兩個要求，你能不能滿足我？」

「說吧，阿姨一定滿足。」祁雲姝擦了擦眼淚。

「你說的哦。第一，能不能叫我韓泯浩，總之不要叫我『少爺』了。」

「嗯！韓泯浩！」

「嚇死我了，我還以為你要說『是，少爺！』」韓泯浩開心地撓撓頭。

「第二個嘛，」韓泯浩突然上前一步，在祁雲姝耳邊輕輕地說，「留心周圍，找個值得你愛的男人，然後組成個家。」

「……」祁雲姝一時語塞，「你這孩子……」

「呵呵……走啦！金秘書，我們走啦！」

「金秘書值得考慮哦。」韓泯浩臨走前，又偷偷地補上了一句。

祁雲姝臉都紅了。泯浩這孩子，其實比誰都善良。

汽車終於啟動了，韓家的傭人們都在門口送少爺韓泯浩，韓泯浩第一次發現自己的人氣原來這麼高。可是，誰都不知道這時候的韓泯浩有多麼期待一個老人的身影，但是，終究沒有出現。

就像誰都不知道，樓上有位老人躲在窗帘後面，正透過窗帘的縫隙目送著在自己身邊待了十三年的孫子的離開。

晚霞映紅了天空，汽車離這座山頂上的豪宅越來越遠，車內一位少年頻頻回頭，宅內一位老人眼眶慢慢紅了……

可是，他們都知道，是該飛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