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002】重回九歲

凌月是再次被痛醒的，那尖銳的疼痛如迅猛的潮水般從腳底處迅速蔓延擴散開來。

一下又一下穿透著皮肉，拉扯的她全身都跟著疼的發顫，躲不開逃不掉如影隨形好像沒有止境般。

「啊……」終於再也無法忍受，一聲痛呼從她口中溢出。

「能不能給個痛快，讓我安生點……」

不要讓她一次次承受這凌遲般的痛苦。

她大聲的叫著，發出的聲音卻是嘶啞無力。

猛然睜開眼睛，入目便是頭頂破舊的天花板和散發著昏黃光暈的白熾燈，以及吱吱呀呀在緩慢轉動著的老式吊扇。

彷彿隨時都會掉落下來，看的人心驚膽顫。

靠西邊牆壁那裡並排擺放著兩個貨架似的簡易櫥櫃，裡面高高低低擠擠挨挨的放著一些破舊的像古董似的簡單醫療器具。

屋子裡散發著一股濃烈的來蘇味，以及一股陳年腐朽的味道。

這是哪兒？

陌生中卻又透著淡淡的熟悉感。

「小月，乖，再忍忍，馬上就好，媽知道你疼，你是個勇敢的孩子。乖，咱再忍一下就好……」

溫熱的液體啪嗒啪嗒落在她的臉上，年輕而熟悉的聲音帶著焦急和哽咽在她耳邊輕聲安慰著。

一隻帶著薄繭略有些粗糙的手，輕輕撫摸著她的臉頰。

凌月驀的睜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著年輕了許多歲還滿頭青絲的媽媽，以及她臉上大顆大顆的淚珠。

「媽？真的……是你嗎？」聲音乾澀而又顫抖，臉上滿是疑惑。

「是的！媽在這兒！小月不怕，等醫生給你縫完傷口咱就回家啊，媽給你做好吃的補補。」

凌月微轉眼眸，用力的眨了下眼睛。

才發現，她的兩隻眼睛不但是完好如初，還能清晰視物。

可她不是已經從摩天大樓墜落而死了么？

死後不是應該呆在太平間，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還有周圍這略帶熟悉的環境，好像是她曾經經歷過的場景。

又仔細打量了一下四周，猛然間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閃進她腦海里……

難道是，她重生了？

為了驗證心底匪夷所思的猜測，她用力閉上眼再睜開，眼前的場景依舊沒變。

這一切好似夢幻，卻又痛的那麼真實，喜極而泣的眼淚一下子從眼眶裡飆著飛了出來。

快被遺忘掉的記憶，在這一刻猛然蘇醒過來。

她想起來了，這裡應該是多年前的鄉鎮衛生站。

而她所躺著的，正是簡陋手術室里那張破舊又落後還會吱呀亂響有些晃動的手術床。

「小月不哭，不疼了不疼了，馬上就不疼了，你哭的媽心裡難受……」

吳秋玲一邊慌張的用還算柔軟的手心給女兒擦著眼淚，自己也忍不住淚如雨下。

看到媽媽焦急心疼的樣子，凌月的眼淚更加忍不住刷刷的滾落越飆越多。

她多想大喊一聲，媽，我好想你！

媽，對不起！

女兒不孝，讓你們傷心失望了！

媽，我哭不是因為痛，是因為太高興了，因為我又回來了，能再次見到親人讓我喜悅到難以自制。

她記得，這一年她九歲。

長這麼大就進過一次衛生站，因為這次受傷的經歷一直讓她記憶深刻，額頭上還因此留下了一個難以消退的傷疤。

此時正好是農村收麥子的農忙季節，學校里也給學生放了半個月的農忙假。

這幾天，爸媽每天都在地里和打麥場來回的奔波忙碌。

而她也要幫父母分擔一些活計，每天負責洗衣，打掃衛生，帶妹妹和做一家人的飯菜，然後再去田間地頭給爸媽送飯送水和看守打麥場。

打麥場邊上正好有幾棵老杏樹，每年一到收麥的季節杏子也就會成熟了。

這早熟的杏也叫麥黃杏，是全村小夥伴盼星星盼月亮期待著的零嘴。

只是這一年的春天因為倒春寒的原因杏子掛果格外少，從酸的咬牙的青杏開始，早就被那些猴子般靈活的小孩給隔三差五的快摘光了。

現如今，也就只剩下樹尖尖上因為不好摘而零星的三三兩兩還掛著那麼幾顆。

因為少，越發顯得誘人！

現在雖然已是八十年代中期，改革開放和責任田到戶也有幾年了。

但在大部分農村，家家戶戶也只是日子過的比工分制時寬鬆點，一年到頭能多吃幾回肉而已。

平時賺點錢都攢起來，買點油鹽醬醋茶啥的都要扣算著用，一分錢恨不得能掰成兩半花，哪裡還捨得給孩子買零嘴吃。

誰家孩子要是能吃幾頓白面饅頭，嘴裡含個冰糖疙瘩就夠讓小夥伴們眼饞羨慕好久。

再說這個年代的人都是從苦日子裡熬過來的，潛意識裡覺得有吃有喝能飽肚子就不錯了，誰還捨得為了一點口腹之慾浪費錢。

所以對於農村娃子來說，地里生長的各種野果和能往嘴巴里塞的都成了美味，更何況是甜滋滋酸溜溜軟綿綿的杏子了。

小雪跟著她看守打麥場，仰著脖子一直望著樹尖尖上那幾顆誘人的杏子，早就饞的忍不住一個勁的吞咽口水。

凌月的身手在女孩子當中算是比較靈活的，看妹妹這幅饞相便把鞋子脫掉一甩，抓了草帽和一把鐮刀手腳並用麻溜的爬到最高的樹杈上去，踮著腳尖用鐮刀去鉤那幾顆零星的果子。

小雪看著姐姐每次給自己摘到一個果子放到草帽裡面，就興奮的拍著小手又蹦又跳，還招呼著在旁邊看麥場的鄰居家小哥哥霍盛過來，等著一起吃杏子。

就在凌月正爬到最高枝丫上，想摘掉最後兩顆杏子的時候，村裡的小霸王孫偉卻帶著一群光屁股的泥孩子不知從哪裡瘋野完跑了過來。

叫喊著說樹上的杏子都是他的，早就被他佔領上了，讓凌月快點把杏子還給他，不然的話就要她好看。

這麼辛苦才摘到手的杏子凌月自然是不肯割捨的，而且一年也就只吃這麼一次了，她不忍心看小雪失望的樣子。

孫偉見她不聽，氣的二話不說，撿起地上的土坷垃和小石子便往樹上扔。

還一邊叫兩個手腳靈活的孩子爬到樹杈上用力的搖晃樹枝。

結果，沒幾下那脆弱的樹枝便咔嚓一聲被搖晃斷。

凌月就算是手腳再靈活也躲不過，隨著那斷裂的樹枝一起從高處給摔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