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腐屍（下）
一千年前，她為了成全他的宿命，毅然了結自己的性命。
跳入焚河之後，她以為她永遠都不會再有意識，不會再痛了。
畢竟關於焚河一直有種說法：焚河之中的水，堪比地獄之烈火。地獄之火燒得盡軀幹，卻燒不走意念。焚河之水，焚身更焚心。
入了焚河，別說是人，就連神仙也都會灰飛煙滅。
她當時還只是一介凡人，又加上本就死心已決。但出人意料的是，她雖然是魂飛魄散，但一縷意念竟得以保留下來。
說到底，她現在不過就是一抹執念罷了。
最初的時候，她是茫然的，整天就遊魂野鬼般飄蕩在人間各個角落。直到偶然間，琥珀出現了。
琥珀雖是精靈，但也不清楚她的處境，只是幫她開啟了御水的能力。
她們就這樣互相作伴，遊歷人間，偶爾也會幫着人間除除垃圾，就如同現在一樣。
突地，地面開始劇烈搖晃起來，沉悶的巨響像是從地底發出。
楠木棲微一抬腳，整個人就脫離了地面，懸浮在半空。雙眼卻緊盯着大樓，不敢有絲毫的懈怠。
「木木，閃開……」
伴隨着一聲驚呼，一團綠色的球狀物直襲楠木棲這邊而來。
楠木棲微微側身，手指揮動間，便憑空起了一道水牆，彈性的緩解了綠球的前進之勢。綠球跌落的瞬間，楠木棲已閃身迎了上去，穩穩地接住。
琥珀張嘴就吐出一大口水，又拍了拍自己近乎變形的腦袋，才恢復如初。
「什麼情況？」楠木棲急切出聲。
琥珀騰地飛身到半空，雙手環抱於胸前，露出王之蔑視：「哼！不過就是一具三百年的腐屍。要不是它氣味太難聞，憋得本大王喘不過氣，本大王還會讓它有機可乘？」
「是嗎？我剛剛好像有看到一團綠球被『踢』出來！難道是我眼花嗎？」楠木棲故意打趣。
雖然嘴上說着笑，但她明白，此舉確實是難為了琥珀。
琥珀對氣味有着過分的敏感，所以一旦遇到如同今天這般噁心的氣味之時，他的功力不僅會被削弱，時間長了，甚至連靈力都會受損。
被拆穿，琥珀當即別過頭，卻依舊擺出一副不可一世的態度。
他這驕傲的性子，真是一點兒都沒變。
「它出來了！」一直留意著大樓情況的楠木棲突然沉聲道。
聞言，琥珀也將視線轉移過來。
只見着大樓中騰騰升起一團烏黑中夾雜着暗紅的濃煙，漸漸地，濃煙開始聚集起來，形成一個詭異的圖案。
變幻並未就此結束。
頃刻間，一聲巨響，地面直接裂成兩道。一具腐敗不堪的屍體緩緩從地裏頭冒出，一點點變大，直至完全呈現出來。
本該化為白骨的屍體卻成了堆砌的腐肉。
只見着那些腐肉和著暗紅的液體，淤泥般直往下掉。掉落在地的肉泥又會蟲子般蠕動着，再次聚集在腳底，緩緩上移，一次次彌補著上面殘缺出來的一塊兒。一直保持着軀體的動態完整。
於此同時，腐敗的氣味衝刺著周圍，引得剛剛還鮮活一片的花草瞬間如同被污水浸泡過一般，快速經歷著腐爛的全部過程。
爛掉的花草很快又都成了養分，被腐屍吸食得乾乾淨淨。
腐屍體積有增大的趨勢，楠木棲直覺不能就此放任下去。微微抬起雙手，兩道水柱就這樣一蹴而就。
旋轉着的水柱霎時就強勁得如同兩道龍捲風，直襲而去。
只是，任它有備而來，在觸碰到腐屍的一剎那，還是泄氣皮球般，失了攻勢，灑落一地。
眼尖的楠木棲馬上注意到，散落的水滴，如同營養液，竟滋潤起地上的腐肉來。
意識到這一點，楠木棲當下收了攻勢，對着一旁沒精打採的琥珀輕問出聲：「琥珀，有什麼好主意？」
「木木，這味兒實在太難聞了，熏得我頭昏腦漲，實在想不出什麼好辦法。不如我們先撤，改天再來收拾它？」
「不行。雖然不知道它為什麼會出來，但你看它現在這模樣，像是完全沒有束縛。若不儘快解決掉，不知道會引起什麼麻煩來。再說後天就是校慶了，來的人那麼多，你也不想見到它傷害無辜吧！」
「可是，我實在也想不出好辦法啊！」琥珀泄氣地搖了搖腦袋，有些無可奈何。
「用火試試！」
對上楠木棲期待的眼神，琥珀勉強晃動了幾下沉甸甸的腦袋，振奮精神：「好吧！木木，你躲遠點，本大王要發火了……」
楠木棲聽話的後退了幾步。
琥珀站定之後，深吸一口氣，身體微微前傾，張口就噴出一道明亮的火焰。火勢瞬間化作蛟龍，咆哮著沖向腐屍。
眼看着火焰轉眼間便包裹了腐敗的軀體。
「成了！」琥珀驚喜出聲，見着火焰中不安舞動的屍身是興高采烈。
對此，楠木棲卻並未出聲，眉頭反而是皺得越來越緊了。
火焰若真有用，按理說那道黑影會淡下去，氣味也該淡了些才對。相反，那道龐大的黑影顏色是越來越厚重，空氣中刺鼻的氣味也是更加濃厚了。
思索間，楠木棲猛然驚呼出聲：「不好，它吸收了火。」
話音剛落，就見着腐屍突然裂開嘴，露出明晃晃的火焰。還未等他們反應過來，火焰便化作一團火球，猛地飛奔過來。
說時遲那時快，楠木棲手中瞬間運量出一個同樣大小的水球。
兩球相撞，只眨眼功夫，便雙雙散去。
見着一擊未中，腐屍又連放幾個攻勢猛烈的火球。幸好的是，全都被楠木棲運起的水球一一化解。
幾個翻滾間，楠木棲落到了一旁的樹榦上，穩穩立住腳。於此同時，腐屍更是發出一陣陣陰戾的嚎叫，像是震怒不已。
「木木，怎麼辦？既然打不過，我們還是先逃吧！」
「逃？逃哪兒去？你認為它會仁慈到放我們一馬？」
幾番對陣下來，別說腐屍，就連楠木棲也有些怒了。
今天這個禍害不除，她們也誰都別想離開。
楠木棲手不自覺撫上樹榦，堅實的觸感讓她眼前一亮，恍然大悟：「我懂了！五行相剋！」
琥珀正愣神間，楠木棲大聲吼道：「琥珀，快用你的靈力，將此樹化作利箭。」
琥珀雖然仍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但還是本能地聽從她的話。
只見着琥珀微閉雙眼，於半空中微微轉動着身體，一支支利箭便順勢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