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4章 家鄉
涼盛澤最後一句話與其說是對莫風講的，不如說是自己的感慨。
那片紅樹林憑空消失，分離的又何止寬姐一家人呢？寬姐自那以後有了心事，再也沒有變過模樣。
就這樣寬姐熬走了涼府一代代家主，應該離她與家人團聚的夢想，也越來越遠了吧。
涼盛澤站起身來，走到窗前，獃獃的看着外面的一座假山出神。冬日暖陽打在他白皙透明的臉上，在鼻翼間形成了一道陰影，細長的眸子也彷彿籠罩着一層霧氣。
莫風不明白他這番話的意思，卻覺得一定與涼燁尋找的「藥引子」有關。
她本想與涼盛澤繼續周旋，繼而套出他的話來，現今見他如此，竟不忍心相欺，只是緩緩的走到他的身邊，陪他一起看假山。
「寬姐要回哪裏去？」窗邊的二人一言不發，一旁的瀟瀟卻沉不住氣，她有些明白卻又有些糊塗，開口問道。
涼盛澤回過神來，轉身對瀟瀟笑道：「很遠很遠的地方，希望姑娘會喜歡那裏，那裏是我們的家鄉。」
那裏也是我的家鄉。
瀟瀟心裏冒出這樣一個念頭，對身邊這個同族大妖又多了幾分惺惺相惜。
幾人正閑聊，那邊寬姐收拾了一大包的行李，由兩個丫頭抬着走進屋子裏來。
一瓣正坐的遠遠的，百無聊賴的看着面前兩女一男輕聲低語談笑風生，一轉眼看見寬姐要帶這麼多行李，嚇了一跳，問道：「寬姐，你這都拿的什麼？太多了！」
寬姐因一瓣不會抱孩子，特別不喜歡一瓣。她不屑的睨了一瓣一眼，不肯理睬她，自顧自的走上前去拜見涼盛澤。
一瓣見自己屢受寬姐的冷落白眼，不屑的翻了翻眼睛，一摔門簾，走出門去。
寬姐裝着沒有看見，對涼盛澤道：「家主……盛澤！老奴這就跟着風姑娘去了。」
涼盛澤皺着眉頭看了看寬姐的行李，掏出一個戒指遞給寬姐，苦笑道：「寬姐，你這是要跟着風姑娘搬家嗎？怎的帶這麼多行李？」
寬姐卻似被涼盛澤這句頑話說中一般，很是羞愧的偷眼瞥了涼盛澤一眼。
良久，她才囁嚅的說道：「盛澤，翼哥兒……我捨不得，我再也不離開他了。若是風姑娘願意，我想留在風姑娘身邊，一直照顧翼哥兒。」
涼盛澤驚訝的看着寬姐，不忍的搖了搖頭：「寬姐，你醒醒吧。那不是翼哥兒，是人家的孩子。你離開了涼府，才真的會再也見不着你的翼哥兒。」
寬姐決絕的搖了搖頭，她跪了下來，給涼盛澤深深的磕了個頭，悲凄的說：「盛澤，你們都以為我傻了。其實，回去幹什麼呀？我的翼哥兒？」她流下眼淚，「他如今只怕根本不知道有我這個娘了！幾千年啊！」
寬姐說完，悲傷的不能自已，伏地大哭起來。
莫風聽着寬姐的哭訴，驚訝的說不出話來。這又是那場上古神話的延續嗎？
莫風覺得自己近來總是被提醒那段故事不止是故事，而是真實發生過的事情，而且……離自己這麼近！
瀟瀟卻在一旁不知道自己是裝着驚訝好，還是這麼平靜的保持現狀好。
幸虧此時跑出去的一瓣聽到寬姐這麼傷心的哭聲，又拐了回來，他雖不知道寬姐為了什麼哭泣，卻是第一次見到一個人會有這麼大的悲傷。
他不由得被寬姐的悲傷感染了，陪着她唉聲嘆氣起來。瀟瀟更是無法忍受，撲上去抱住寬姐，亦陪着她流起淚來。
涼盛澤明白這是在場的人都被涼燁留在那嬰孩兒身上的大悲咒所攝的緣故，只要略有悲傷，就會抑制不住的哭泣。
涼盛澤想了想，卻沒有將大悲咒解除。涼燁這麼做必有他的道理，選這個孩子來施咒也肯定不是偶然。
那就先這樣，不見得一定要把孩子關在涼府地牢才能做藥引子，還平白的得罪朋友。
莫風是幾人中修為最高者，她很快抑制住心中的悲傷，好氣又好笑的扶起瀟瀟，笑道：
「寬姐是因為想起傷心事哭泣，你們又是為何？好了，快些幫着寬姐抱着翼哥兒，好讓她整理行李。」
「不用勞煩姑娘，」寬姐擦擦眼淚，念動咒語，把一包行李全部收進戒指里去，又把戒指戴在手上，愣怔怔的看了半天，嘆息一聲。
寬姐站起身來，又依依不捨的看了一眼涼盛澤，決絕的抱着翼哥兒往外走去。瀟瀟見狀，急忙追了出去。
莫風和一瓣向涼盛澤道別，涼盛澤拉住一瓣的手，嘴唇翕動似有話說，卻終究沒有說出口。
「若是寬姐在姑娘身邊有不妥當的地方，務必勞煩兄弟把她送回來！多擔待她些！」
一瓣和莫風一起點點頭，算是給了涼盛澤一個承諾。
離開涼府，莫風和一瓣均心情愉悅。他們此番進涼府，該談妥的事情都談妥了，還能交到涼盛澤這樣一個好朋友。二人均覺得，這是中州之行最大的收穫了。
事情辦完，他們把中郡珠玉茶社交給寧叔和青羊，又踏上了前往京都的路途。
中州城雖然與京都接壤，卻沒有路通往京都。但由於中州城是水城，一瓣在中州的密探阿四，知道一條水道，可以直達京都。
「就是不好走。」阿四一邊說，一邊鋪開一張地圖，圖中如蚯蚓四通八達，有一條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小路，被阿四標成紅色。
「屬下不能跟着去，這條水道最多只能過獨木舟，若是我也去，船就太大了。」
「好，那我們自己去。」莫風對阿四說道，「寬姐和小孩子自然也不能與我們同行，你送她進京都。」
由寬姐莫風又想起留在侯棕處的麵糰兒，思慮是不是讓阿四把這個孩子也送到京都去。
卻又覺得不妥，錚蘇讓麵糰兒離開京都投奔自己，一定是麵糰兒在京都多有不便，那就讓麵糰兒先待在侯棕那裏，說不定能幫得上侯棕的忙。
三人在船行買好阿四所說的獨木舟，順着地圖七扭八拐，來到一處陰森的破敗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