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百感交集
「你機票買好了嗎?」
安殊蘭躺在床上,吊著營養液,動過手術后,嗓子沙啞,刀口導致她胸腔無法大咳,醫生有言,她還需要休養半個多月時間才能拆線。
「買好了,周末晚上七點出發。」
安寧請的假也到期了,儘管她懇求輔導員再放她一周假,輔導員怕她耽誤學業硬是不答應。
「小賀呢?」
「回北城了,他這幾天比較忙,暫時不能來看您。」安寧坐到床沿邊,握住安殊蘭的手,「王聞醫生說您身體素質不錯,下周可以去導尿管,您再忍忍。」
「好。」安殊蘭微笑望著安寧,「這兩周辛苦你了,累壞了吧。」
「不累,只要看著您好好的,我就覺得渾身精神。」
安殊蘭拍拍安寧手背,「你今晚回家好好睡一覺,不需要再一直守在這裡,有什麼事,亞雲會照顧好我。」
亞雲是周晉軒請的專業護工,聞言,立刻向安寧表態自己一定會事無巨細,盡心儘力服侍好安殊蘭。
安寧對亞雲客氣道:「麻煩你了,萬一有什麼突髮狀況請第一時間打我手機。」
亞雲點點頭,又說了些讓安寧放心的話。
這時,方校長拿著一束鮮花又出現了,安殊蘭立即露出頭疼的表情。
「殊蘭,今天身體好些了嗎?今天有沒有覺得覺得好點兒?」
同樣的開場白安寧已經記得爛熟於心。
說起方校長也算是好毅力,儘管安殊蘭對他愛理不理,他仍舊天天來探望,就盼著能從安殊蘭這兒打聽到表姐小英的下落,鍥而不捨的追求精神著實令安寧佩服。
蘭姨開始還能懟他幾句,後來見對方臉皮太厚,乾脆選擇忽視他。
「殊蘭,我明天要回北城了。」
「好走不送。」
「小英…她還活著嗎?」
原以為安殊蘭照例不會理方名行,沒想到她卻回答了他:「死了。」
死了!!
方名行如五雷轟頂。
怎麼死的?
安殊蘭平靜道:「車禍。」
方名行一時難以接受,下意識承認這個答案,「不可能。」
「為什麼不可能,一個沒有親媽照看的小孩能活多久?」安殊蘭笑容譏諷,「你現在想展示父愛,晚了。」你永遠也沒有贖罪的機會。
方名行張口結舌,面色灰白。
不忍見到方名行被打擊的模樣,安寧悄悄移開眼望向窗外的高空,天色碧如水洗,只是城市林立的高樓已看不見飛鳥。
方校長神情落魄的離開了,安寧想他以後應該不會再出現叨擾。
那麼,小英真的死了嗎?
這個話題在安殊蘭那兒似乎成了禁忌,無論安寧怎麼有意無意的想把話題往小英身上引,安殊蘭都閉口不談,她不願意談,安寧慢慢的也就不問了。
安寧回到周宅時,周晉軒出差不在家,家裡只有一個傭人張阿姨。
在飯桌上和張阿姨聊會兒天後,安寧就去樓上房間打包行李,行李打包到一半,微信視頻通訊的聲音響起,她原以為是賀簡,拿過手機才發現對方是常明明。
她點開接聽鍵,手機右上角的方形小框出現常明明的頭像,看她背景,應該是在宿舍床上,仔細聽還有女孩子們的說笑聲。
「你沒在醫院啊?」
常明明穿著厚實的小熊睡衣,敷著面膜,整個人看起來很愜意。
「對啊,得蘭姨批准,今晚回來睡。」
安寧一邊回答她一邊疊衣服。
「闊別三年,再次回來是不是百感交集?」
「有點兒。」
百感交集是有的,人都是感情動物,安寧在周家待了十幾年,人生一小半的光陰都丟在這裡,從小時頑劣不堪到少時性格自私,周家沒有嫌棄她反而給予了她最大的溫暖。
「說實話,這次再見到你,我發現你變了。」
「哪兒變了?」
「性格不像以前那麼…尖銳。」
安寧失笑。
「你今天特別討厭。」
常明明:「啊?」
「討人喜歡和百看不厭。」
真是想不到,從前孤傲的安寧姑娘也會土味情話,常明明無語兩秒,「你現在在哪兒?」
「在房間。」
「不對,你在我深深地腦海里。」
合著商業互捧反正不要錢。
「不開心,我居然沒在你的夢裡、你的心裡和你的歌聲里。」
衣服終於全部疊完,安寧往後一躺,整個人頓時陷入毛絨絨的被子,一直緊繃的身心放鬆。
視頻那頭有人在大喊常明明名字,伴著笑聲:燒烤到了。
常明明迅速從被窩裡出來,等她從樓下取完燒烤,安寧已進入睡眠狀態,顯然睡得很香,都能聽到輕微的鼾聲。
又沒說上兩句話。
常明明鬱悶地掛斷視頻,她知道安寧鐵定累壞了,可她原本準備了一堆問題要問,這幾年在外面過得好不好?認識多少朋友,新學校習慣嗎,新男友帥不帥?
不止常明明鬱悶,賀簡同樣鬱悶,約好每晚一個視頻通話,結果安寧那端始終沒有回應。
第二天醒來已經日上三竿。
手機鬧鐘一直在「叮鈴鈴」。
睡眼惺忪的關掉手機鬧鈴,安寧從床上坐起來,抹了一把臉才發現自己澡沒洗合衣在床上躺了一夜,她拖著將醒未醒的困意慢吞吞地走向洗漱間。
周家卧室很大,當初裝修時,安寧還小,小女孩那時候滿腦子都是芭比公主風,無論誰來勸,她撒潑打滾就是要這種調調,所以整個房間的基調都是粉色系,粉色牆紙,粉紅紗帳,粉色地毯,粉色吊燈,粉色衣櫃間里就連玩偶都是粉紅豹粉紅兔,只能說太幼稚,還不懂審美要人命。
面積大到幾乎是單間女寢室兩倍有餘的衛生間也貼著粉紅的蓮花瓷磚,安寧刷完牙后關掉已放滿熱水的泡澡池。
泡澡池為了呼應瓷磚也砌成蓮花樣子,仰躺在寬敞的池子里,困意一掃而空,四肢百骸說不出來的舒服,整個人生彷彿都因為這布滿香香泡泡的熱水而得到了升華。
關於這座泡澡池的回憶想起來其實並不是很愉快,她從水裡伸出右臂,纖細的手腕上,那道當時看著傷口深現在已經褪成一條線的疤痕已經沒那麼嚇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