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死亡

第3章 死亡

天色還未破曉,歸鶴院中忽然傳出一聲驚叫:「啊——有鬼啊!」

「噓,」君無憂忙忙捂住巧兒的嘴,「是我,君無憂。」

但還是遲了,荊盈盈已經聽見着門外的響動,她剛剛在夢中已經拉住了白衣女子的衣尾,可還是遲了一步,被巧兒的尖叫給驚醒了。她輕輕地吐出一口氣,躡手躡腳地行至門邊,偷聽屋外的動靜。

巧兒驚魂未定:「君姑娘,我魂兒都要給你嚇掉了!」

「對不住,對不住,我只是想出來散散心,真不是有意的。」君無憂一臉歉意,還拉着巧兒往院子裏走,想離荊盈盈的卧房遠一點,卻聽見身後房門響動。

「這麼早,你們幹什麼呢?」荊盈盈已經立在門前了。

兩人齊齊轉頭:「荊姑娘小姐,早啊。」

「荊姑娘,我突然想起來還有事沒做,就先走了,」君無憂正想溜走。

巧兒卻着急一把拽住了她:「小姐,她剛剛藏在屋頂上不知道在做什麼。」

「胡說,我只是散個步而已…」

荊盈盈瞪了兩人一眼:「別吵,大清早的,巧兒回去歇著,你跟我進來。」

「荊姑娘,」君無憂有些心虛,「我…」

荊盈盈有些生氣:「你到底在做些什麼?我留下你來,不是讓你給我添亂的。」

一個月以前,荊盈盈將她從蜀道上救回荊家,而後她主動要求留在荊家給荊盈盈做護衛。荊盈盈知道,她留下別有目的,明裏暗裏試探了多次,卻總是無功而返。除了名字,對她還是一無所知。

「你若是不信我,又何必借我的身份待在荊家,不怕我揭穿你嗎?」荊盈盈斜她一眼,心裏卻暗自打量起來。

君無憂犯起難來,這姑娘未免也太玲瓏剔透了些,但…也並非不能深交之人。

「我說了,荊姑娘就會幫我嗎?」

「你先講,講了我才好做決定。」

「好吧…」君無憂敗下陣來,「我從外面得到一些消息,說荊家可能會有我需要的東西。」

荊盈盈感到好奇:「是什麼東西?」

她比劃了一下:「一個核桃大小的珠子,應該是綠色的。」

荊盈盈想了半天,搜遍腦海也沒有找到相關的線索,才道:「我沒有什麼映象,但你若是着急,我可以私下裏幫你打聽。」

君無憂在荊家待了有些時日,總能聽見荊家的下人討論荊盈盈,說她愛仗着荊老夫人的寵愛作威作福,脾氣又差,心眼啊比針還小!這些人真是又蠢又壞,他們既不侍奉荊盈盈,又不過與她寥寥幾面而已,有些甚至都沒有跟她打過照面,就這般人云亦云,詆毀自家的小主子,不曉得荊家是怎麼管束下人的,竟這般沒有禮法!

君無憂把這些雜碎都拋之腦後,又笑意滿滿地挽住她的胳膊搖起來:「荊姑娘,你可真是個大好人,簡直就是神仙下凡,專程來救我這個苦命的小女子來了!」

荊盈盈故意板起臉來:「說夠了沒?快滾回去睡覺。」

「好好好,小的這就…」君無憂拉開房門,卻被易娘撞了個暈頭轉向,「哎呦!」

易娘氣喘吁吁地扶住桌子:「小姐,不好了,老夫人她…你快去吧!」

荊盈盈一下子就怔住了,反應過來后拔腿就往外跑,不知怎的她開始有點討厭這錯落複雜的宅院了,不曉得為什麼這樣大,路也…這樣長。突然間,天旋地轉,她回過神來,已經在君無憂的懷裏了:「君無憂…」

「給我指個方向,我帶你飛過去。」君無憂將人打橫抱在懷中,輕輕躍上了房頂。

「好,」荊盈盈揉了揉眼眶,指向了燈火通明的泰安院,「就在那裏。」

泰安院坐落在整個荊府中心偏後的位置,那裏是祖母的院子,也是她一整個的童年和惟一的歡樂。她每日都會在那裏待到天黑才回房休息,有時也和祖母歇在一起。院子裏有許多的桂花樹,每到秋天,桂花的香氣就從這裏散出荊府,一直飄到她的夢裏。祖母的院子裏,還有一間小小的廚房,秋天的案頭上,總是擺着一疊又一疊的桂花糕…祖母還說,她的女兒也愛吃。當時年幼的她還傻乎乎地問了,那她怎麼從沒見過小姑?還惹得祖母好一陣傷心。一轉眼,十年就過去了,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

六月初,已是炎熱無比,清晨的風打在臉上,也不見得有多舒適。荊盈盈又看着君無憂的側顏,沒來由的一陣難過,只可惜她不能學武,否則又怎會甘心被囚於這一方小小的天地?

「到了,」君無憂輕輕將她放下。

荊盈盈推門而入,屋內只有孟婉然守在一旁,其他的人大約都在趕來的路上。

「祖母,」荊盈盈喚了喚床榻上雙眼緊閉的人,她怕極了。

孟婉然看了看女兒,又看了看荊老夫人,默默退到了外室。

荊盈盈俯到床邊,荊老夫人費力地睜開眼睛,想要同她講話,燭火映在窗紙上,明明滅滅的教人心慌。

等眾人到達泰安院時,只聽見屋內傳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哭嚎。

孟婉然將她拉出卧房,按在木椅上坐下,許久之後,她才平復了心情。

天色大亮之後,荊家上下都忙碌起來。老夫人撒手而去,留下的人還得精心準備葬禮,和二房,三房一齊送葬,才不會丟了荊家長房的顏面。沒有人注意到那個跪在靈堂里的姑娘,她穿着孝衣,跪得端正,蒼白著一張臉,咬着嘴唇一言不發。易娘擔心得不行,小姐已經跪了整整兩天,不眠不休,滴水未進,要是熬壞了身子可怎麼辦。易娘一轉頭,卻看見君無憂也一身白衣,跪在小姐身側。

「我可以叫你盈盈嗎?」君無憂見她毫無反應,又繼續同她講話,「不說話我就當你默認了哦。」

「我十四那年,娘親便離開了我,她在世的時候,身體一直不好,每天都要喝許多葯。她被爹爹寵得很嬌氣,怕苦又怕痛。但每次喝葯的時候,卻總是很勇敢,叫我站在她身側看着她,看她皺着眉頭一飲而盡的樣子。我知道她是在安慰我,她撐了那麼些年,也是在用行動告訴我:別怕,這世上啊,還沒有過不去的坎。」不知不覺間,君無憂也紅了眼眶,「盈盈,你還記得剛剛遇見我的時候嗎?」

荊盈盈有些動搖,詫異地看了她一眼,發現她已是面臉的淚水:「在那不久之前,我才得知爹爹的死訊。呵…他們夫妻兩個,倒是恩愛得緊,我這個當女兒的,反而成了累贅,招呼也不打,丟下我就跑…連送終的機會都不留給我。」

荊盈盈看着她,一臉的茫然無措,身體卻搖晃得厲害了,終於要栽倒在地,君無憂眼疾手快一把將人拉近懷裏:「所以,盈盈,葬禮是用來和祖母告別的,不是用來懲罰自己的,你已經做得夠好了,沒有人會責備你。」

荊盈盈終於趴在她的懷裏嚎啕大哭起來:「謝謝…謝謝你。」

人間苦楚終有盡時。七日已過,荊家出殯的隊伍已經備齊,荊盈盈跟在父親和母親的身後,數着步子邁向祖母的安息之地。祖母活了大半輩子,做女兒的時候,要聽父親的話,任人擺佈;出嫁以後要為了夫君忍氣吞聲,伏低做小;爺爺去世以後,又忙活着子女的事情,這一生對於她來講實在是太苦太漫長了。若有來世,保佑祖母一定要投胎在一個好人家,不要像荊家這樣的,要和尋常百姓一樣,活得自在一些才好。雪白的紙錢被人拋撒起來,藉著風,紛紛揚揚落了一路,隔開了陰陽兩界,也永遠地隔開了她和祖母。

「盈盈,」睡得迷迷糊糊間有人輕輕推了推她,「你這孩子,可不要忘了,祖母同你講的話。」

她迷迷糊糊地點頭:「嗯?…祖母!」她忽然清醒過來,急忙拉開帷幔,可四周都是空空蕩蕩的擺設,哪裏還有祖母的影子,「是夢么?」

她獃獃地看着手裏的香囊,這是祖母交給她最後的東西,裏面正靜靜躺着一顆墨綠色的珠子,大約就是君無憂一直在尋找的那顆,她又軟軟地躺回去,明天就還給她吧,這樣她就能早日回家。

六月底的天氣還是悶熱難捱,幸好夜空總是澄澈的,睡不着的時候也能來看兩眼漫天的繁星。

君無憂就在房頂上坐着,她已在荊家已經耽擱了許久,若是再尋不見,也只能先啟程去找下一顆珠子。她摸了摸手腕上已經癒合的傷口,那還是荊盈盈為她日日換藥才醫好的,突然就有些捨不得呢。

那個姑娘,真是可愛得緊,可惜…不曉得她爹娘在打什麼主意,那西南王,可不是個什麼好傢夥,這不是把自己姑娘往火坑裏推嗎?如果…算了算了,別人的家事,想這麼多做什麼,自己手上的問題還沒解決好呢。

一夜無眠,兩人隔着瓦片和屋檐,各揣著心事,做着打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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荊家有女定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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