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老兄弟

外面已經接近正午了，人來人往，高升突兀的出現在街頭，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好像把高升當成了空氣，直到他站穩腳跟，側面有個女人筆直走過來，馬上要撞到高升了，才驚覺眼前多了一個人，她嚇了一跳，看了看高升，繞過高升繼續向前走。

高升轉過頭，他出來的地方有一個門洞，門洞左側是一間小怡紅美容院，門洞的右側是佐羅大碗牛肉麵，門洞則是這棟老樓的居民上下樓的通道。

「這就是……大隱隱於市么……」高升喃喃說道，這時，他感覺到手機有震動，急忙拿出手機，發現是個陌生的號碼，便把通話按斷了，因為公司的資金中斷，他的生意遇到了麻煩，幾個銀行的朋友知道他出問題了，這些天不停的給他打電話催款。

開小額貸款公司的，居然會被人催款，簡直是個笑話，但有什麼辦法呢，這就是生活，有走高，也就會有走低。

接著高升開啟飛信，發現有蔡翔宇的語音，便把語音點開了。

手機里傳出了蔡翔宇氣急敗壞的聲音：高升，你大爺的！我在衛生間等了快十分鐘，你給我傳全集的葫蘆娃是幾個意思？！老闆那邊還出了事，因為我回去太晚，又被老闆罵了一頓，你給我等著瞧！

高升嘿嘿壞笑起來，這時，他的手機又收到一條簡訊，打開一看，上面寫著，升哥，接我的電話啊，我是林南。

高升愣住了，林南是他學校里的兄弟，他們都進了話劇社，每逢社團在學校演出，他和林南總會飾演男一號和男二號，有時候是林南做他的助手，有時候則由他給林南配戲。

學校生活自然是青春熱血的，他和林南一見如故，走到哪裡都形影不離，被人稱為話劇社的哼哈二將，當時他們還曾一起立下過誓言，以後一定要成為明星，為此願意付出任何代價，哪怕是被潛規則也在所不惜。

只是過了兩年之後，他們便明白自己是多麼幼稚了，還有一個很基本的原因，那些導演、製片人通常都是男性同胞，女人的數量很少，上哪去找潛規則……

就算有喜歡另類口味的男導演、製片，可高升和林南接受不了啊，被女人潛了，咬咬牙就過去了，搞那什麼的事情會讓他們的心理層面徹底崩潰的。

所以他們熄了雄心壯志，準備老老實實去賺錢。

不過，剛剛走出校園不久，林南便因為女朋友給他帶了綠帽子，去找人算賬，高升怎麼拉都拉不住，趁著高升沒留神，林南便沖了出去，結果把人打了個重傷害，進了監獄，現在打電話，應該是出來了。

高升立即找到了剛才的陌生號碼，回撥了過去，果然，裡面傳出了林南的聲音。

「升……升哥？」

「你還知道找我？」高升冷冷的說道。

「升哥，我在萬寧城只有你這一個朋友，不找你我去找誰啊……」林南吃力的說道。

高升皺起了眉，林南以前非常開朗活潑，現在的口氣卻顯得很怯懦，就像受了驚嚇的小貓。

「我去探望你的時候，為什麼不見我？」高升說道。

「我沒有聽你的話，鬧成這個樣子……我……我怎麼有臉見你……」

「沒臉？那我往裡面送錢，你怎麼就有臉接了？」高升說道。

「升哥，那種地方，沒錢我熬不下去啊……」林南的聲音變得異常愁苦。

高升心一軟，不再咄咄逼人了：「你在哪？」

「我在鐘樓這邊。」林南說道。

「你去我們以前經常去的巧嫂子小串屋，我到那裡找你。」高升說道。

「好的好的。」林南連聲回道。

十幾分鐘后，高升下了計程車，走進巧嫂子小串屋，看到林南早已經坐在裡面了，穿著一件有些不太合身的T恤，腳下是一雙洗得發黃的旅遊鞋，處處都透出一種窮困潦倒的氣息。

高升看到林南留著小平頭，愣了愣，當時氣不打一處來，而林南也看到了高升，急忙站起身，露出討好的笑容。

高升大步走到林南身前，抬手就是一記耳光，抽打在林南的臉上，林南被打了個趔趄，但又立即直起身，他不敢看高升，眼帘低垂。

小串屋的老闆娘叫周巧，是個寡婦，當初高升和林南還在校園時，想喝酒了，兜里又沒多少錢，便會到這間小串屋混些吃喝，然後用給周巧幫忙打下手的辦法免單，而周巧從來沒難為過他們，時間長了，培養出了不錯的感情。

周巧一直在留意這邊，見高升動手打了林南，急忙走過來，毫不客氣的給了高升一腳：「高升，你幹什麼？林南遭了幾年罪，才放出來，你不安慰他也就算了，幹嘛動手打他？！」

「巧姐，這口氣我憋了三年了，不發泄一下，我怕我會憋出神經病！」高升咬牙切齒的說道。

「你一直就神經兮兮的，不用憋！」周巧氣道。

高升一屁股坐了下去，用不善的目光盯著林南，周巧見氣氛不再充滿火藥味，暗自鬆了口氣，隨後說道：「你們兩兄弟有幾年不見了，我去給你們炒兩個小菜，也算是為林南接風洗塵了。」

「第一次算是接風洗塵，這是第幾次了？還接什麼風洗什麼塵？」高升冷冷的說道。

「高升你這是什麼意思？」周巧一愣。

「一身的膻味！」高升撇嘴道：「他已經在這裡混了一段時間了吧？」

「知道你是鬼機靈！」周巧嘆了口氣：「就不能偶爾裝一裝糊塗么？！」

「什麼時候出來的？」高升說道。

「有……半個月了。」林南低聲說道。

「為什麼給我打電話？」高升說道。

「我有些……想你，還……」林南很吃力的說道。

「等等。」高升擺了擺手：「我來說吧，是巧姐和你說，一個大男人，整天在小串屋做零工，那就永無出頭之日了，而我高升開了一家公司，大小也算是一個老闆，跟著我總會多些機會，對不對？」

「我……」林南抬起頭，用茫然的目光看向周巧，而周巧有些尷尬的在圍裙上擦著手。

「看巧姐做什麼？看我！」高升搖了搖頭，露出譏誚之色：「看你那點出息，回句話都不能挺胸抬頭么？我問你，是不是想跟著我賺錢？」

「我……是……」林南說道。

「大點聲！」高升喝道：「連街頭的野狗都敢大聲吠叫，你連野狗都不如？」

「是！」林南大聲叫道，他也有些火了。

「是不是想變得有出息？！」高升的聲音更大。

「是！」林南在吶喊著。

「是不是想讓那些瞧不起你的人看看，你林南也算一號人物，不會因為這點小挫折就再也爬不起來？！」

「是！」林南咆哮起來。

「這不就完了？想跟著我賺錢？明白說出來啊？現在這年頭，實實在在、勤勤懇懇的賺錢，是最光榮的事情了。」高升的口氣突然放緩，接著扭頭說道：「巧姐，給我們烤點小串，再搬半箱啤酒過來。」

「好嘞。」見高升願意接納林南，周巧變得喜笑顏開了，接著轉身向廚房走去。

「升哥，你……願意帶我？」發泄了一通之後，林南的情緒已穩定了一些，不過他眼中湧現出了淚花。

「廢話，不想帶你我來這裡幹嘛？我還差這頓酒？」高升大大咧咧的說道：「你升哥我現在已不比尋常了，豈能與販夫走卒為伍？就這小串屋，倒給我錢我都不來……」

高升話還沒說完，突然側頭咧開了嘴，因為周巧已經氣勢洶洶的揪住了高升的耳朵。

「上個月是誰跑到這裡，死皮賴臉的讓我給做護心肉和羊肝？啊？我那些東西都餵了狗了？！」周巧叫道。

「唉……巧姐，鬆手鬆手，光天化日的……我教訓林南呢，給我點面子……」高升說道。

「我不要面子的啊？！」周巧的叫聲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