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章 驚艷四方

入聚賢堂，觀湖畔周圍，或有人落座青石之上，或有人端坐青竹之下，或有人赤雙足遊戲水邊。

蒙毅入其中內，看到天下學子卻也是只能龜縮在這小小的堂院之中，既是感慨又是可憐啊。

諸如這些人等，雖說不盡然為帝國的棟樑之才，卻也是帝國的中堅力量，而今卻也只有這小小的聚賢堂能夠成為他們的容身之地。

五年來，始皇帝大興酷法，民間不敢輕易言語，諸子百家遭受屠戮，法家一家獨大，使得天下賢才之士無用武之地，實在是可悲可嘆又可憐。

蒙毅隨便找了地方坐了下來，此處人多，他的到來並沒有引起旁人的注意，他靜坐其中，觀湖景，聽水聲。

稍許片刻，扶蘇公子來到聚賢堂的院外，眾人遙見之，皆起身行禮，拱手作揖。

「學生見過扶蘇公子。」

眾人十分虔誠，畢恭畢敬，在他們心中，扶蘇公子宛若恩施再造，肯收留他們這群文弱書生們，他們心中存有感激。

扶蘇走至水榭之下，觀四方文生，面帶淡然，正所謂君子之交淡如水，文人相見，不需要奪得的寒暄和客套。

扶蘇直奔主題，道：「恰逢八月中旬，中秋將至，將諸位共聚堂內，除卻以文會友之外，更是與大家共賞佳節，實乃美哉不可言。」

每到重大節日，扶蘇公子都會著急膝下文人騷客們聚集於此，大家一同以文會友，共度佳節，而其中費用皆是由長公主自己出。

這對於骨子裡面透著幾些風騷的文人而言，實在是大喜一件。

久而久之，如今日這等情形，早已成為了聚賢堂的風俗。

「今日時刻，往常依舊，我來出題，爾等各抒其言，大家暢快直說。」扶蘇公子說道。

這些文人們，腹中皆是飽讀詩書，尤其是喜歡文斗，大家以文會友，吟詩作賦，樂在其中，好不快樂，而這也是他們文生們最喜歡的消遣方式。

要麼人家古人的文采具佳，人家玩鬧皆是離不開詩詞歌賦，可現代人呢，除卻電腦手機，實在難找其他娛樂方式。

遇到驚起之事，只會說一句：「我擦，牛逼」。

而古人卻可多了許多說頭，諸如：才高八斗，學服務處，英姿勃發，羽扇綸巾等等，這些形容辭彙，那是何等的出色。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拋卻這些且是不談，另一邊，眾人聞聽扶蘇之言，心中皆是躍躍欲試，等待公子為大家出題。

「流水潺潺，水清湖靜似明鏡，今日第一題，不如就以『水』為題可好？」扶蘇說道。

古人對於「水」可以說是給予了豐富的文化內涵，縱觀華夏五千年歷史，多形容水者的文人們，可是層出不窮。

而老祖宗有句話也恰是印證了這一點：「有水則有靈」，通常有水的地方，便是靈氣聚合之地，亦是興盛長久之地。

文生們當即應下之後，便是開始了第一輪的文斗。

扶蘇坐觀其中，並沒有發現蒙毅就在不遠處看著自己。

這時候，有著一位玉面小生站了起來，觀此人模樣，神采奕奕，俊朗風馳，是諸多人中少有家境富裕者，卻唯獨喜好文學的人。

「公子，我先來。」

那小生先來打樣，當即說道：「揚之水，不流束薪。彼其之子，不與我戍申。懷哉懷哉，曷月予還歸哉？」

「好！！」

聽聞他的詩詞之後，扶蘇拍手叫好，此詩詞靈動舒緩，恰與此情此景形映成趣，可堪稱絕妙。

見小生得到扶蘇公子誇讚，其他人也是不敢落後，水榭東南旁，有著一位寒門文生站出來說道：「子風兄好文采，將《國風·揚之水》信手拈來，真乃令人佩服。」

那個叫楚子風的小生當即回禮，作揖道：「方才僅是打樣，拋磚引玉罷了，這不將月明兄引了出來，還請月明兄為大家增添喝彩。」

這些文生們的關係倒也是好的很，聽到二人相互打趣，院內之人無不哈哈大笑。

燕月明確也是一笑，回了一句：「子風兄如此盛讚，那在下倒也是獻醜了。」

說罷，當即吟詩而來：「沔彼流水，朝宗於海。鴥彼飛隼，載飛載止。沔彼流水，其流湯湯。鴥彼飛隼，載飛載揚。」

此一詩句脫口說出之後，現場驚起一片喝彩聲，與楚子風的詩詞不同，這個叫燕月明的文生將面前的湖，比作了條條江河，奔流的河水諸如大海，天空的鳥兒迅捷飛翔，完美營造出了一幅畫。

較之前者，可謂是更勝一籌。

蒙毅靜觀其中，看到現場的眾多文生皆是躍躍欲試，場面十分的和諧，他落座在內，一言不發靜靜地聽著他們彰顯自己這些年來讀過的書來。

文生有著文生的驕傲，他們皆是有著一顆執念的心，那就是都不想輸，誰都不想讓人覺得自己讀書少。

隨著越來越多人站出來展現自己的水平，觀文生以文斗，其場面絲毫不輸那些武人們拳頭相互搏鬥。

「思樂泮水，薄采其芹。魯侯戾止，言觀其旂。其旂茷茷，鸞聲噦噦。無小無大，從公於邁。」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央。」

「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纓；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吾足。」

「靈蛇吞象，厥大何如？黑水玄趾，三危安在？延年不死，壽何所止？鯪魚何所？鬿堆焉處？」

……

現場聽到了眾多學子們相互爭鋒，場面一度的火爆，令人瞠目結舌，誰說文生不瘋狂，而今文鬥起來，那也是相當的給力。

然則，蒙毅聽他們吟詩作賦，卻總覺得少了些許什麼，如今是秦朝，距離當世兩千多年前，而距離華夏詩詞歌賦盛行的唐宋時代，更是超前了一千年多年。

如今的文生們，讀的詩詞少之又少，方才聽他們詩詞之中，蒙毅不盡然都知道，卻也是聽的七七八八，這些文生們所吟誦的詩詞大多為《詩經》、《楚辭》、《天問》等先秦古典。

對於他們而言，的確是飽學之士，可對於蒙毅而言，他們所吟誦的詩詞少了盛唐的繁榮，以及富宋的多變。

聽的太多，對於一個現代人來說，總歸是乏味的，不似是唐詩宋詞，或悲愴，或豪邁，或柔情似水，或鐵面如山。

無論聽的多久，都不覺得枯燥乏味。

所以，蒙毅決定用唐詩宋詞教一教這些秦代的文人，什麼才是真正是詩詞歌賦，什麼才是真正的大家風範。

（註：並不是包子貶低先秦詩詞，只是那個時代的詩詞佶屈聱牙，晦澀難懂，不如唐詩宋詞更接地氣。）

正當其中一位文生說完之後，忽然從最遠處的一個地方傳來了跟他們迥然不同的聲音，只聽蒙毅說道：「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灧灧隨波千萬里，何處春江無月明！江流宛轉繞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

「人生代代無窮已，江月年年只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見長江送流水。……」

一時間，蒙毅的聲音回蕩在正如聚賢堂中，而他所吟誦的詩詞，更是瞬間將所有人的心給抓住了。

他的詩詞不僅朗朗上口，而且是用詞極美，他所描述的海上明月的景色，讓所有人沉浸在他所描繪的景象之中。

本是躁動的聚賢堂，在蒙毅的詩聲安靜了下來，他們靜靜地幻想著詩詞的美景，讓人不自覺的心情變得放鬆了起來。

蒙毅直接背誦了一首《春江花月夜》，隨著最後的一句詩詞：「不知乘月幾人歸，落月搖情滿江樹。」

收尾之後，他所描述的江邊景色得到了完美的升華，所有人無不沉浸於此不可自拔。

若他們所說的詩詞，僅是用以文斗，而蒙毅所說的詩詞，則更想是勾勒出一幅美景，可以說他的詩詞更具觀賞性，其藝術價值也絕對更高。

待他說完之後，現場登時投來了無數人的目光，那些目光灼灼地看著蒙毅，就好像是發現了新的大陸一樣。

幾乎所有人在同一時間響起了雷鳴般的掌聲，聽到了那麼多的詩詞，這是讓所有人都不約而同的感到驚訝的詩詞。

看到他們都給自己鼓掌，蒙毅也是受之有愧，畢竟這首詩不是自己所做，不過，這首詩的江湖地位可非同一般。

當年，張若虛以此詩，孤篇壓倒全唐，足可見其江湖地位的了得。

如果不是蒙毅說出了這首驚艷華夏文壇歷史的詩詞，好些人都沒有注意到他的存在，好些人看著蒙毅，不記得聚賢堂內有此一號人物。

這些文生們大都是相互認識的，可對於蒙毅他們則表示完全不認識，難道是扶蘇公子新招入聚賢堂的嗎？

畢竟，扶蘇公子總喜歡接納那些孤苦無助的文人。

「敢問這位仁兄尊姓大名？」楚子風站起來，朝他作揖行了個平行禮，問道。

而此時，蒙毅也隨之站了起來，扶蘇也是真正的看清楚了他的尊榮之後，頓時驚了一跳。

「是……蒙……」

「我乃拓跋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