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第四十六章

行至殿門時,便見得有個年輕公子一直滿面狐疑地守在門口,止不住地打量江月心與李延棠。他的目光有些太過逾越,李延棠身旁的太監便喝道:「不得無禮!」

那男子只得退下了,可仍舊忍不住偷偷望了一眼江月心。

李延棠身旁的小六子,忽然賣命地給李延棠使起眼色來,小聲提醒道:「陛下,這是謝公子……」

此人正是江月心從前的未婚夫,謝寧。

謝寧睜大眼睛,仔細打量了一番江月心,頓時驚道:「江月心,是你?!」

江月心點頭,納悶道:「是我,怎麼了?」

謝寧大驚:「竟然當真是你!」

江月心:「沒錯是我!」

李延棠:……

「當真是她。」他只能這樣說道。

謝寧覺著自己簡直是做了一場噩夢。

此前,他就聽聞將來的皇后出自不破關,姓江。初初聽到這個消息時,謝寧就震了下,瞬時聯想到了江月心的面龐。但下一刻,他就安慰自己道:只恰好是個姓江的罷了!

江月心整日舞刀弄槍,陛下吃了撐的,才會娶她為妻!

雖謝寧他爹是個大官,可謝寧本人此前卻是一直不得面見陛下的,這回宮宴,還是謝寧頭一回見到天顏。他到了席面上,便忍不住一直瞧著未來的皇後娘娘。只是這位皇后,卻越看越像是江月心……

越看越像,越看越像!

陛下竟然真的是吃了撐的!

更要命的是,那穿着龍袍的天子,似乎正是自己當年在不破關教訓過的「窮酸書生小白臉」!

一想到自己在不破關干過的好事,謝寧瞬間瑟瑟發抖,一張俊臉青紅轉白。

自從與江月心解除婚約后,謝寧便力爭能在京城娶上一個溫婉賢淑的大家閨秀。此刻,他原本正與幾位高官相談,指望着其中某一位能做自己來日的丈人。可陛下一來,他就再也不能侃侃而談了。

「陛、陛下……」謝寧滿面驚恐,身子抖如篩糠,「當日在不破關時,謝寧愚鈍,不曾認出陛下天顏,還請陛下降責……」

李延棠瞧見他這副驚懼模樣,只道:「謝公子不必如此憂慮。朕平素不大愛發火,這點小事,倒不必放在心上。」頓了頓,他似笑非笑道,「朕反而還要誇讚謝公子,願將佳人拱手讓出。」

一句話,說的謝寧悔恨交加。

江月心聽着李延棠說話,竟覺得他這神態和霍青別有些相似。仔細一想,霍青別可不就是李延棠從前的師友?兩人有點兒相似,那也是自然的。

江月心雖有時候會記仇,但心大起來,也是很寬和的。見謝寧一個勁兒地抖著,她有些憐憫,道:「謝大公子,你放心,我當真不記仇。你嫌棄我舞刀弄槍、不夠賢淑、沒個女人模樣、一點兒都不貞靜的事情,我絕不會記得的。」

謝寧聽了,竟抖得愈發厲害了。

江月心有些急了,又安慰道:「哎!我真沒放在心上啊!我一點都不記恨你三番五次威脅我要退婚,也不記恨你和我哥差點兒打起來的事!」

謝寧狂抖不止。

江月心:……

這是怎麼了嘛!

李延棠搖搖頭,一副哭笑不得模樣。他扣了江月心的手,領她出去,道:「朕送你去馬車上吧,小郎將。」

江月心到底記得他是當今陛下,連忙拱手道:「不敢勞煩陛下!」

「什麼『陛下』?何必如此生疏?」他卻扯住了她的手,道「朕不是小郎將的副官?送小郎將上馬車,那是理所當然的。」

江月心:……

陛下還真是敬業!

於是,那風光霽月、滿身天家威嚴的陛下,便親手攜著江月心,送她到了馬車上。別人家的貴女上馬車,是丫鬟扶著胳膊肘;江月心上馬車,那是當今天子親自扶她上去的。

江月心入了馬車,又「刷」地撩開帘子,努力地盯着外頭的李延棠瞧。

「做什麼?」李延棠哄道,「天色不晚了,再不回去,會誤了休息時辰。」

「多瞧瞧你。」江月心卻是很興奮的樣子,「你可生的真好看。」

這麼直白的讚美之語,叫他愈發哭笑不得了。於是,他只得道:「明日朕便讓楊醫正去右相府上,替你瞧一瞧傷。朕也回來,你莫要起遲了。」

「你也來?!」江月心的語氣愈發興奮鏗鏘了,「好!我定然不會睡過了頭!便這樣說定了!」

馬車帘子落下來,她藏着滿心的期待,坐着馬車出了宮門。車輪吱呀、吱呀的,她從小窗里瞧出去,只見天上是銀流繁星,地上是萬家燈火,滿目皆是旖旎紛彩。這偌大的京城,便如一張遽待搜尋的地圖似的,叫她忍不住多多張望了幾下。

到了霍府,沒能去宮宴的霍辛、溫嬤嬤與褚蓉皆迎出來了。霍府里繁燈已上,繞過影壁便是一片暈黃光點。池塘旁伏着群鳴叫不休的夏蟲,窸窸窣窣的響動冗長不歇。

「阿辛晚上都學了些什麼?」霍青別人到了正廳,叫侍女去外頭煮茶,自己撩了衣擺坐下了。那頭的霍辛頂着雙亮晶晶的眼,捧出一副詩紙來,道,「新背了詩,按照爹爹的叮囑,練在紙上了!」

霍青別正疲,隨意瞄了一眼,說了聲「好」,就把詩紙擱在邊上了。霍辛有些委屈巴巴的,不舍地拿起那詩紙,獻寶似的又捧到了江月心面前,道,「小郎將!這是阿辛寫的字兒!」

江月心知道,這是霍辛又要自己誇呢。

她可不懂什麼大字寫的好看與否,只能硬著頭皮誇道:「辛少爺這字,真是好看、大氣、豪爽、磅礴,瞧著就厲害!我可寫不出這麼好的字!」

霍辛人小,也沒覺得她在誇大其詞,只是美滋滋地露出了歡快笑顏。沒一會兒,他垂着眼角,很期待地問:「小郎將過譽了。小郎將覺得阿辛這字,有哪兒不好么?」

江月心犯了難。

——她哪兒瞧得出字的好壞啊!

於是,她又硬著頭皮:「沒有沒有!辛少爺這字,真是妙極了!」

霍辛一聽,登時樂開了花,沒了平日文文靜靜的少爺樣子,咧嘴笑了起來。鬧了一陣,霍辛嘟起嘴,嚷道:「溫嬤嬤,小郎將要在咱家住多久呢?能不能讓小郎將一直住在我家呀?」

溫嬤嬤笑了笑,和和氣氣道:「小郎將只是借住一段時日,待小郎將出嫁了,便要住到宮裏頭去的。」

「出嫁?」霍辛好奇道,「小郎將要嫁人,所以就不能住在咱們家,要住到別人家裏去是么?」

溫嬤嬤笑而不語。好一陣子,她才道:「少爺現在還不該提這些事兒呢。」

夜色已經晚了,幾人閑聊了一陣子,便各自回去歇息了。江月心回了天月居,洗漱沐浴罷便上床,一掀被子,冷不防便見着褚蓉縮在床裏頭。

「哎!褚姨姨,你可嚇死我了。」江月心拍著胸膛,舒了口氣。

褚蓉一手卷著自己的發尾,另一手拍拍枕頭,道:「你快上來,同我說說那宮裏頭都有些什麼?是不是金子鋪地、銀子做瓦?陛下長得什麼模樣,是胖是瘦?西宮太后穿的衣服又是什麼料子,漂不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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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問公子訂親沒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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