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初雨 第二章 初遇
上山的路還有幾分熟識，畢竟娘親每年正月都會帶雲嵐煙去山頂祭拜祈福。
正想着，前面樹林草叢抖動了下，悉悉窣窣的響着。
雲嵐煙壯著膽子一點一點接近。
忽地草叢躥出一物。
兔子！藉著月光看清了樹林中跑出的兔子，他興奮的追了上去。
這兔子跑的極快，在這樹林里左右騰挪，靈活無比。
相比之下瘦弱的少年可就慘了，很艱難的跟着跑，咬牙堅持了一會，兔子就不見了。
雲嵐煙環顧四周隨即發現，到了一個完全不認識的地方。四面都是樹林，不由得驚慌失措，朝着剛才走過的方向走回。繞來繞去也沒找到來時的路。
不知不覺走到了樹林深處。
雲嵐煙隱約感覺，背後有眼睛注視着自己。急忙回頭，看到漆黑樹林中有陰冷目光閃爍。
他揉了揉眼睛，向目光處忘去。發現目光也漸漸向自己接近，結果那雙眼睛走出黑暗，映着月光看到的是一頭狼，狼眸赫然透著幽綠色。
雲嵐煙嚇的驚呼一聲，掉頭就跑。惡狼似乎也被他的叫聲嚇到了一下，愣了一下隨即向他奔去。
九歲的孩子又怎會跑得過惡狼。慌張逃跑時，雲嵐煙被凸起的樹根絆倒，一頭栽倒在樹前。
慌忙坐起身，背靠大樹，看着惡狼一步步向他包圍。心中驚恐，嚇的連呼吸都忘記了一般。
「呵呵呵，少年郎，我離很遠就聞到你身體散發出可口的味道，果然沒錯。」聲音陰冷尖銳，惡狼後面的樹林中，出現一個上下浮動的鬼影。
「咚咚咚」雲嵐煙心臟劇烈跳動，在這寂靜夜裏尤為清晰。眼見那個鬼影，雙腳離地飄蕩，正一點一點飄向自己。
惡狼也圍在外面，堵住了雲嵐煙的退路。人家常說前有狼後有虎，如今他這是前有鬼，後有狼。
雲嵐煙此時才看清了那張慘白的鬼臉，眼耳鼻口共七竅都流着血痕，如果可以他寧願看不到。
「桀桀桀，以後你這身體就是我的了。」女鬼張口說話時，還有大量黑氣湧出，灑落地面卻不見蹤影。
女鬼飄蕩一半距離，猛然抬起雙手撲向雲嵐煙。
雲嵐煙嚇的閉緊雙眼大叫，手還不住的在身前亂揮。
只聽一聲慘叫，而後傳來女鬼發顫的尖聲問道：「啊！你是誰。」
卻沒有任何聲音回應。
雲嵐煙怯生生的緩緩睜開眼，只見身着一襲白衣的女子擋在自己身前，無聲無息，竟不知道是她什麼時候出現的。下意識傾斜身體躲避，手向後拄着地，按到落葉時發出的「咔嚓」聲，卻在此時顯得格外清脆。
女子抬手間，已在手中凝聚起粉芒像雷電一般閃爍。聽到響聲后，察覺少年有了動作，微微側頭回望一眼后，似乎不願當着少年的面動手，隨手又將粉芒揮散。
雲嵐煙從白衣女子身後稍稍露出眼睛，赫然看到女鬼正在遠處目光兇惡的盯着自己，發出陣陣鬼哭狼嚎的叫聲，一點點飄蕩著退後，最終隱於樹林中。而惡狼雙眸中的幽綠色竟然一閃而逝，恢復了正常顏色，立即向樹林中奔逃。
雲嵐煙獃獃的抬頭仰望，那女子似乎注意到他的目光，轉身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淺笑。月光的映襯下，那人一襲白衣更顯明亮，媚眼如絲，美眸如盈盈秋水般清澈，眼角淺淺印着一顆淚痣。恍若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一般。回眸一笑，叫人心蕩意牽！
「好美！」雲嵐煙出神的看着身前女子，不經意間說出了心中的想法。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彷彿知道自己說錯話一般。
女子卻好像並不在意，用雪白衣袖輕掩而笑。笑聲好聽極了，猶如銀鈴般悅耳。
「小色狼，看夠了嗎？」女子嫣然一笑說。
雲嵐煙的臉頓時漲的通紅，趕緊低下目光。解釋道：「我???我不是故意的，只是??只是真的??好美」說到最後，聲音小的跟蚊子一般。
女子俯下身，用手輕撫他的臉頰，笑着問：「有沒有受傷。」
雲嵐煙微微搖頭趕忙站起來對女子作揖說道：「沒???沒有。謝謝仙女姐姐救我。爹說過，救命之恩必當湧泉相報。」
女子聽到后又輕輕的笑。她笑起來的樣子更動人心弦，微微眯著笑眼說道：「那你娘親有沒有跟爹爹一樣說過，救命之恩應當以身相許。」
她笑着抬手用指尖輕輕點了下少年的鼻尖，她的臉也少年近了幾分。本冷靜些的少年，臉又漲紅了。
「你叫什麼名字？」女子看着他，呼吸的氣息輕輕吹了過來，淡淡的幽香撲面而來。
少年不由得緊張起來，吞吞吐吐的說：「我???我叫雲???雲嵐煙。」
女子黛眉微蹙看着嵐煙。使他以為自己又說錯了什麼。只聽她說：「你???不會是個小磕巴吧？」
雲嵐煙不禁的着急解釋道：「我不是磕巴，真的不是。只是太???緊張了」聲音越說越小。越說越不好意思。
女子沒有再問，只是說帶他找個地方休息。
隨即伸手去牽少年的手，剛一碰觸，便讓嵐煙不自覺的心中一顫。一雙纖纖玉手，柔若無骨，指若青蔥，瑩白如玉。
她似乎感覺到少年的害羞，只是笑了笑。
隨後帶雲嵐煙向山中某處走去，她在路上告訴嵐煙，她的名字叫陵雪。
「深谷為陵，依然白衣勝雪。姐姐名字和我的名字有幾分像呢。」雲嵐煙笑眼望向陵雪，心中如何想，便如何說了。
陵雪聞言，站住腳步，低頭看着少年，美眸中神采流動，柔情似水。回憶彷彿被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勾起，當初也曾有人說過，深谷為陵，白衣勝雪。片刻后，陵雪露出一抹淺笑，輕輕捏了捏嵐煙稚嫩的臉：「人小鬼大，知道的還不少。真會討人喜歡。」
弄的雲嵐煙不好意思的低下頭不敢再看她。
走了沒多久，
陵雪領着嵐煙走進一處石洞。她輕輕揮舞一下衣袖燭光亮起，將裏面照得通明。洞內倒是潔凈，似有人居住過，洞內石床石桌石椅擺放整齊。
「就在這休息吧。小嵐煙。」陵雪對雲嵐煙柔聲說着。
「叫我嵐煙就行，不用強調小。」他看着陵雪問道：「姐姐是仙子，還是修仙之人？」
「我啊？」陵雪若有所思的問，想了想后，很認真的看着雲嵐煙說：「其實我是妖，會吃人那種哦。你怕不怕？」
說着身後浮現出八條雪白狐尾，隨意甩動。更為她填了幾分妖艷感覺。
雲嵐煙心中不免有些害怕，雖未表露於色，但是動作上稍有些遲疑，皆被凌雪看在眼中。但是在少年抬頭看到眼前之人臉頰上的笑意，好像下定決心一般開口：「我???不信。如果你要吃我的話，早就吃了。娘親說過，妖也好，人也罷。都有善惡好壞之分。」
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哪來的勇氣，只是看着陵雪，心中不由得就去相信她。
陵雪卻有些意外，見嵐煙不上當說道：「還真小瞧你了，小小年紀懂得這麼多。你就叫我陵雪吧。我可不是仙子姐姐。」
「放心，我不吃人的。」她似乎看出嵐煙尚有一絲害怕又補充了一句。
「陵???雪。」嵐煙小聲的念了她的名字。哪想陵雪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頭。
少年躺在石床上。陵雪則坐在床邊，溫柔的目光看着他，再無言語，只是默默地看着。
不知不覺，雲嵐煙睡意漸起，可能因為上山後的奔跑疲憊，很快沉沉的睡了過去。
夜風從洞口吹入，睡夢中的嵐煙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陵雪察覺到了他冷的微微顫抖，奈何沒有被子。便用自己雪白的狐尾輕輕搭在雲嵐煙的身上。
暖意逐漸傳開，嵐煙不由得整個人都縮在狐尾里，瘦弱的雙臂輕輕抱住了其中一條尾巴。
陵雪黛眉微蹙，眸中露出一絲不悅。但看到蜷縮的少年之後，又轉為溫柔目光，滿眼寵溺的看着他抱着自己尾巴安然入睡。
「都過去兩百餘年了。你小小年紀卻還是這麼會哄人，長大了不知道又要去撩撥多少家的姑娘。」陵雪低聲喃喃自語。
一夜就這麼過去。醒來時天已大亮。
雲嵐煙睜開惺忪的睡眼，環顧四周。看到陵雪正倚在床邊。然後他就看到懷中抱着的雪白狐尾，這尾巴好柔軟。
就在他看着狐尾出神時，陵雪也發現他醒了。隨即把八條狐尾隱了去。嬉笑着對嵐煙說：「小色狼你醒啦，抱着人家尾巴睡了一夜感覺如何啊。」
臊的他臉頰滾燙通紅，頭埋得深深的。
陵雪饒有興緻的欣賞著這副害羞的模樣，上一次見到又是什麼時候？終是不能一直這樣，但心中已然欣慰，她緩緩開口道「你也該回家了。不然家裏該擔心了。」
雲嵐煙急忙問道：「可是你呢，還要在這裏住嗎？我???我想???」留下這兩個字，他怎麼也沒說出口。
「我也要離開了，有一些緊急的事需要去處理。」陵雪溫柔的對他說。
「那我還能再見到你嗎？」雲嵐煙也不知道自己當時怎麼想的說了句這話。只是感覺陵雪很熟悉，很親切。
陵雪眸中光華流動說道：「你若想見，那便會的，不如我們來個約定如何。至多十年，我們一定還會再見。」
嵐煙果斷點頭答應，但是還是有疑惑：「可是，十年，我去哪才能找到你。萬一我離開了，你也找不到我了。」
陵雪以蘭花指運法訣，隨後伸手輕輕點在雲嵐煙胸前。只見粉色光芒在他胸膛隱現，慢慢凝聚成一枝小小的粉色桃花圖案，很淺不容易被發現。
他驚訝的看着胸前花紋。
只聽陵雪開口說：「這樣就好了，有了這個不管你在哪，我都能找到你。」
「好啦，我們回去吧。」
說着，陵雪牽起雲嵐煙的手，向洞口外走去。
兩人緩步而行，似乎都有些依依不捨，想着哪怕多走一會兒。
但路總有盡頭，轉眼來到千山城外。
她輕輕摸了摸嵐煙的臉，細心的叮囑著嵐煙以後不許亂跑了，要好好吃飯，才能快些長大。她的眼神中略過一絲不舍，不知是怕嵐煙看到，還是不想表露出來，極快的被收斂起了情緒。朱唇微啟，似要再說什麼，最後無奈的對雲嵐煙笑了笑。
直至雲嵐煙點點頭，自己向城門走去，到了城門口轉身向陵雪招手喊道：「我會的。」
陵雪也輕輕朝他揮了揮手。親眼看着雲嵐煙走進城中后，才肯轉身離開。
「這小子真是好福氣，竟得到主母這般疼愛。」
陵雪沒走多遠，從路邊樹後走出一個身穿淺黃衣衫女子，對着陵雪規規矩矩作揖施禮笑盈盈的說着，語氣中帶了幾分討好的意味。
陵雪眸中再無溫情脈脈，反而冷冽如水回道：「不過是位故人。」
「故人豈能這般親切，主母平時可是最忌諱別人碰觸聖尾不是???？」女子笑着說，嗎字還沒說出口，就看到陵雪寒意似雪的目光從眼角掃過。嚇的渾身微抖再也不敢多說半字。
黃衫女子深深施禮不敢起身說道：「玉玲知罪，主母息怒」
陵雪並不理會，漠然問：「我命你回青丘山取得東西帶來了嗎？」
「帶來了。」玉玲說着從懷中取出一棵隱約帶着點點星光的仙草。恭恭敬敬手捧著，舉過頭頂，呈給陵雪。
「好了，起來吧。該出發了。」陵雪說着衣袖一揮，將仙草收去，轉身向遠處走去。
玉玲急忙跟了上去，問道：「主母此次渡劫后就能修成九尾仙狐身。至關重要時刻，尚有些時日，不需要通知天辰聖主嗎？」
陵雪淡然說道：「不必通知哥哥。」話音未落已經移步離去。
沒走多遠，陵雪突然站住身形，猛然抬頭望向身後，只見山頂處一道人影眨眼間消失不見。
陵雪心中驚疑不定，緊張的又看向千山城門，雲嵐煙走入的方向。輕咬着貝齒，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