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心緒難定
「這是怎麼回事？」木清菡在馬車中打開半邊窗子，看著對面席地而坐的幾十號人，其中一個熟悉的面孔也沒有。
白臻倚在車廂外：「據說，他們都進暗道了，算上今天已經是第二天了。」
木清菡秀眉微顰：「他們？第二天？」
白臻道：「大約小王爺和煥王都進去了吧。昨天進去的，到現在還沒出來。」
木清菡咬唇，問道：「他們不會有事吧？」
白臻思索道：「大概不會吧。趙卿言的機關術造詣不是很高的嗎？大內高手又那麼多，會那麼容易出事嗎？」
木清菡有些不甘心的問道：「那咱們就只能回去了嗎？」
白臻含笑問道：「你就那麼想見到他？」
木清菡猶豫著點點頭：「有一點，至少想看看他現在的樣子。」
「只是想看看樣子？」白臻笑著問她，略帶捉弄。
木清菡輕輕嘆了口氣：「嗯，看看樣子就行了。其餘的，以後再說。」
白臻道：「我有兩個方法。其一，我在這兒幫你盯著，等他回來了我再去叫你，你可以偷偷看幾眼。其二，我去給你弄兩幅他的畫像去。」
木清菡奇道：「畫像？怎麼弄？」
白臻道：「齊小王爺據說是很平易近人的，去拜訪他也不難。古玩字畫，再不然我送他把古琴，就不信他不見我。我見完他，回頭畫上一兩副給你看看不就行了？你還信不過我的手藝？」
木清菡掩唇笑道：「好大的手筆。」
白臻不在意的道：「閑著也是閑著，你要是過意不去，那件古玩就你來出，我來跑腿。」
木清菡笑道：「當然，哪裡有託人辦事還讓人自掏腰包的道理？」
白臻玩笑道：「喲，木小姐的吸引力何等之大？天下數不清的男人願意為你跑斷腿喲。」
木清菡嗔目：「連你這麼開我玩笑。」
白臻道：「行了，不開玩笑。小王爺再有一兩月便要及冠，你們的婚事應該就定了。在那之後，你請溫綸再一起坐坐吧，盡量不要破壞這麼多年的感情。」
木清菡低聲道：「我不敢見他。」
白臻安慰道：「我在呢，有我在旁邊看著，你倆都不可能把不方便說的話吐露出來，對吧？等你做了王妃，可能就不方便和我們見面了。至少，最後一次不要留下什麼遺憾。」
「不方便……嗎？」木清菡苦澀的笑著，「這麼多年，不帶有任何功利目的接近我的朋友就只有你們兩個。我真的無法想象沒有了你們的生活該會何等孤寂。」
白臻遺憾道：「雖然我很想安慰你，但又覺得沒什麼必要。因為你自己也很明白，嫁入王府皇家，你就是王妃，所有的隨性獨立都不再屬於你。你不再是可以在沒有外人的時候偷偷爬樹摸魚，言笑無虞的你。也不再是江湖上那個清靜如蘭，萬人傾慕的木姑娘，不再是木馬侯府的小姐。你永遠只是『世子妃』或『墨王妃』，即使沒有人能看見，你的一言一行也要完美端莊，徹底的成為了一具任人擺弄的玩偶，為了夫君的聲名規規矩矩的活著。」
木清菡顫聲道：「不要說了。」
白臻依言住口，沉默的看了她一會兒：「一入侯門深似海，從此蕭郎是路人。」直起身，道：「好啦，我走了，過些日子再去看你，順便把畫像給你。」
木清菡無力的靠在車廂壁上，幾欲垂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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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個人躲閃不及，一箭穿心。
眾人默默看著倒地的屍體，臉上沒有悲哀，沒有動容。
煥王看看僅剩的十餘個人，收回目光：「走吧。」這一路他說的最多的就是這句話。
恐懼、無力、疲憊、漠然瀰漫到每一個人身上，連陳化衣和陶哲也沒有了興緻，在聽到煥王的話后和所有人一樣機械的木然挪動身體。
因為他們的出身，使他們不會去質疑違抗煥王的命令，也不會做出叫嚷發怒這種愚蠢的事情。沒有退路，所以繼續前進。他們明白這個道理，所以他們照做。
在下面的前進中，又是三個人喪命，最後到達一扇門前。煥王深吸口氣，伸手在石門上觸摸，尋找著開門的機關。他不知道這是不是最後一扇門，所以他不抱任何希冀。
石門緩緩打開，刺眼的日光讓眾人的眼睛一陣酸澀，心中卻輕鬆下來。
「來新人了嗎？歡迎。」一個分外熟悉的聲音響起，眾人疲憊的大腦卻沒有反應過來說話的人是誰。
只穿著一身淺青色長袍的青年詫異的看著他們，滿面難以置信：「十三叔？你們怎麼從這裡過來了？」
煥王一怔，陳化衣已驚喜的大呼出聲：「小王爺！」臉上的疲倦一掃而光。
趙卿言看著他們狼狽的樣子，似乎有好多話想要詢問，卻只是輕嘆一聲：「算了，先讓我想想怎麼把你們藏起來吧。」他坐在一把梨木椅子上，赤足踩著木屐。桌子上是一盞油燈和一隻未完成的機關獸。
陳化衣迷惑道：「這裡不是傀儡宮嗎？小王爺怎麼會在這裡？一開始你說的新人啊，歡迎啊的是什麼意思？你穿這麼少不冷嗎？把我們藏起來又是什麼意思？」
侍衛們不解，煥王卻皺起了眉：「這裡是唐笑愚的地方？」
趙卿言點點頭：「對，這裡是唐笑愚的南方朱雀殿，負責接收新人。你們過來的那個就是明宮弟子進入暗宮的考核通道，活著過來的人就視為通過。不過……一般是四人一組進行考核，你們這麼多人，至少要死一半吧？」
煥王默默頷首：「真讓陳化衣說准了，這裡還真是一個考核的存在。」
趙卿言見陳化衣又要發問，特意向他解釋道：「你們打下的明宮是明宮的唯一的宮殿。實際上明宮是在傀儡宮充當招攬培訓人才，外加資金籌備的存在。明宮除了那座宮殿外就是大量的分舵。數十個分舵遍布江湖，大到一座山，小到一家商鋪。而傀儡宮真正重要的是位於這座山上的暗宮。暗宮內分為五座宮殿，主殿麒麟殿和鎮守四方的四大神獸宮殿。這裡是唐笑愚掌管的朱雀殿，負責接管新人和針對初入暗宮的那些人的訓練。當然，其餘的三座宮殿也各自有著負責的事情。五位殿主之下還有很多的壇主。壇主職權小於殿主，但不服從於四大殿主，而是直接由麒麟殿進行調配。」
陳化衣道：「傀儡宮好麻煩，這麼多講究簡直亂到要死。」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問道：「那你怎麼會在這裡？」
「別問了。」煥王打斷他的話，向趙卿言問道，「那我們現在怎麼辦？」
趙卿言道：「只能等著了，等唐笑愚過來，讓他把你們放出去。」
煥王皺眉：「讓他放？」
趙卿言道：「只能這樣了吧，我又沒有什麼辦法能讓你們離開。暗宮危機四伏，根本不是外來人可以隨意走動的，不然我也不會不讓你們進暗宮。」
煥王遲疑一下，比起以後的事情，他選擇先解決現在的困境：「我們可以在這裡休息嗎？」指指腳下的地面。
趙卿言攤手道：「你們也只能在這裡休息。」向旁邊侍立的少年道：「去取些食物和水過來，順便帶點葯。」
少年愣愣的看著他：「殿主會打死我的。」
趙卿言道：「不會。你去廚房打一壺水，再拿點方便拿的食物過來。葯在我房間里有，如果實在不方便就把食水拿來就好。如果有人罵你，就說是我讓的，他們不會為難你的。」
少年還是搖頭：「不，我不敢。殿主讓我照顧你，沒讓我做多餘的事。如果我做了多餘的事，殿主會殺了我的。」
趙卿言無奈道：「那我渴了，還餓了，你去給我拿些過來可以嗎？多拿一些，明白啦？」
少年這才點點頭，又不放心的問了一句：「殿主不會生氣吧？」
趙卿言摸摸他的頭髮：「不會的，是我叫你拿的，他不會對你生氣的。去吧，快一些。」
少年道：「嗯，你不要亂跑，我馬上就回來。」
趙卿言道：「好，我就坐在這裡哪兒都不會去的。」少年這才轉身跑開了。
沈依凡愣道：「那孩子……」見趙卿言看向自己，連忙起身道：「末將沈依凡，見過世子。」
趙卿言淺笑道：「大人不用客氣，休息吧。」然後回答道：「剛剛那個孩子是唐笑愚買來服侍的。嗯，說是服侍，就是泄憤用吧，所以他們都很怕唐笑愚。因為從很小便形同囚禁的待在這裡，所以會顯得比較呆。」看向桌子上的東西，輕嘆口氣，繼續安裝。
煥王看著他的側臉，忍了忍，還是問道：「到底怎麼回事？唐笑愚對你做了什麼？」
「對我？」趙卿言愣了愣，「沒什麼啊，驅完毒，把我扔在這裡拼機關，我累了會自己回去。」
煥王咬牙：「混蛋。」趙卿言說的固然輕描淡寫，但煥王很清楚以唐笑愚的手段，這回的事情絕對沒有侄兒說的那麼輕鬆。
趙卿言見他生氣，略感好笑：「十三叔，你這是幹什麼？他性情如此，又不是刻意欺負我。再說了，比起對其他人，他對我已經仁慈到極點了。」
煥王怔道：「你不生氣？」
趙卿言淡笑：「我習慣了。」纖長的手指飛快動著，不斷嘗試著如何安裝，目光專註認真。並非因為逼迫，而是真的喜歡。
煥王一時也不知如何開口，礙於旁人也不好細問，索性閉嘴休息。
等了好一會兒，陳化衣終於忍不住問道：「那個廚房有多遠？怎麼還沒回來啊？」
趙卿言指間一顫，抬頭看向一個方向，沒有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