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坐視其亂

第一百四十章 坐視其亂

「左使。」「左使。」

正在拼裝機關的幾個人見宮詭過來,紛紛停下手中的事,躬身行禮。

宮詭停下腳步,四下看了看:「谷主和右使來了嗎?」

幾人點頭,中間的人抬手用袖子擦了擦額上的汗,然後補充了一句:「谷主去勘測地形了,右使好像是在影子那邊。」

「影子在哪兒?」宮詭看著四通八達的路,不禁嘆氣,「你們這都是弄的什麼?走了半天才看見人影。這要是讓我自己走,兩三天也出不去了。」

之前說話的人不禁笑了:「莫說是左使,就是我們這些和陣法打慣了交道的,剛進來時都有些找不到方向呢。您是要找影子嗎?我帶左使過去?」

宮詭點點頭:「麻煩了。」

「左使哪裡話?我們應該做的。」和身邊的人簡單交代了幾句,將身上捆著的各式工具拆下來往地上一扔,在前面引路。

山洞中打出的通道亂七八糟,石壁上嵌著燭台,不少的蠟燭已經燃盡,整個山洞都處於勉強可以視物的狀態。時不時走到安裝機關的地方,才能看見足夠的燈光。宮詭跟著他左繞右繞,終於忍不住問道:「這個山洞就算建好了,還指望這個分堂的殺手都能記住如此複雜的線路不成?」

領路的人聞言笑了:「那怎麼可能?這裡建好之後很多路口會堵住,實際上可以行走的路線只留兩條。但那兩條路正在修建機關,是無法經過的,只能委屈左使多走些路程了。」

宮詭撇撇嘴:「當初修建總堂也不見得費這麼大力氣,一個分堂而已,公子還真是大動干戈。」

那人聳聳肩,無所謂的道:「公子怎麼想我不關心,反正聽著就行了。倒是左使右使可憐,要四處跑,費心費力。」

宮詭笑笑:「說的也是。反正我也就是跑跑腿,只要不讓我干費腦子的事,我就開心得不得了了。」

「左使向來這樣,怨不得谷主說您懶。」隨意說了幾句笑話,腳下速度也不慢,很快就到了地方,「那您進去吧,我就回去了?」

宮詭笑著點頭:「辛苦了。」歪著頭看著這座建成不久的院子,邁步而入。

「宮詭。」宮詭伸手正準備退開屋門,身後便傳來了血淚的聲音。他聞聲回頭看去,眨眨眼:「您就穿成這樣?」

血淚低頭看看自己身上的灰布棉袍,隨手把衣襟上的粉末拍下去:「這裡沒人進,除了淺痕和公子,也就是軒轅,不怕被看見。」走到院子里的石桌前坐下,掏出一張紙平鋪在桌子上:「這個是莫哭送來的設計圖,還附了一封信,說是他四弟回去了,他申請延後一段時間再過來監督,準備用這一段時間陪他弟弟熟悉一下傀儡宮。」

他似笑非笑的看著宮詭:「莫哭的圖紙昨天就送到了,你比圖紙晚回來了十個時辰——我很好奇你去了哪裡?」

宮詭沉默了一下,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木馬侯的死因是自刎,這件事您知道嗎?」

「自刎?」血淚眼中閃過一絲詫異,搖搖頭,「我不知道。我離開后就全面封城,消息不好打探。而且我一直在公子身邊,不方便過多關注。」

宮詭抿抿唇,低聲道:「算了,反正也只是偶然聽見了一句,未必是真的。」

血淚眉毛跳了跳:「你沒讓風雲軒查這件事吧?」

宮詭一怔,搖搖頭:「沒有,我擔心這件事會讓公子或者小王爺知道,再讓他們起疑。」

血淚鬆了口氣:「那就好。」垂眼思索了片刻:「這件事先放放吧,等這段時間過去了再查也來得及。」

宮詭應了一聲,伸手從懷裡取出層層包裹的盒子遞給血淚,然後退後兩步:「這個是四少爺讓我交給大少爺,或者讓二少爺轉交給大少爺的東西。」

血淚奇怪的「咦」了一聲,問道:「就是說這個是給大哥的,不是給我的?」

宮詭道:「這個是宮主留在華山掌門手中,讓他交給大少爺的東西。可能……」眼神沉了沉,沒有說下去。

血淚默默看著他,緩緩點頭,放在盒子上的手卻遲遲沒有動。

在沉默中垂首站了許久,宮詭輕聲發問:「要告訴公子嗎?」

血淚從思索中清醒過來,直勾勾的看著他:「我拜託你的事辦的怎麼樣了?」

宮詭遲疑了一下,道:「我師父肯定會站在公子那邊,軒轅那裡也不好直言相問。我有把握拉來的人最多只有淺痕、流沙,和啞巴。」

血淚問道:「啞巴是誰?」

宮詭嘆道:「我徒弟。」

「流沙,流沙……」血淚皺起眉,「你確定他不會有問題?」

宮詭道:「他應該會覺得有愧於淺痕,如果讓淺痕去請求,他會同意的。他並不知道公子的真實身份,情感上就會傾向於二少爺的。」

血淚咬咬牙:「這樣吧,我去和公子說,這個新堂由我和流沙負責。」

宮詭怔道:「流字堂缺人,新堂目前安排一切正常。把流沙要來,公子會起疑的。」

血淚搖頭:「不會這麼快起疑的,再怎麼說我也是他弟弟。流沙必須要來,我想一個搪塞的理由。只有這裡和冥谷是安全的,必須要把流沙放在你或淺痕的身邊。淺痕那邊,你抓緊和他說。」

宮詭默默點頭:「屬下明白。」

血淚仰起頭,看著昏暗的天空:「我也算拼盡全力了啊。」

「宮詭?你什麼時候到的?」青衣公子從院子外繞進來,隨意打了個招呼,走到桌子前,伸手去拿桌子上的東西,指尖離那個布包只有一寸之隔。

宮詭眼神極為輕微的變化了一下,幾乎看不出改變:「剛剛才回來,路上遇見點小問題,白天不好過去,就稍稍繞了一下。」

血淚很自然的將手從桌子上移開,淡淡一笑:「公子幾個時辰前還在念叨你什麼時候回來。」

宮詭垂首:「屬下辦事不利,還請公子責罰。」

「無妨。」青衣公子拿起布包放在一邊,將壓在下面的圖紙拿了起來,遞向宮詭,「圖紙你看過了嗎?」

宮詭沒有接:「屬下對這種東西一竅不通,也看不出什麼。」

青衣公子點點頭,也不勉強。一拂衣擺在椅子上坐下,問道:「木馬侯府的事你們知道了嗎?」

宮詭道:「我回來的途中隱約聽見了議論,但沒有多加了解,不是很清楚。」

青衣公子看向血淚:「你呢?」

血淚搖搖頭,目光坦然:「木馬侯怎麼了嗎?前一段時間鍾離和幾位分軒軒主送來的情報也沒提到這件事。」

青衣公子手指輕敲著桌面,若有所思:「風瓊將傳信送到了鴆酒堂總堂,可能是和你過來這裡的時間錯開了吧。」從懷裡抽出一封信隨手遞給他,利用血淚看信的時間看向手中的圖紙。

「公子。」血淚出聲,待青衣公子斜眼看向自己,才繼續發問,「你不會想要幫小王爺吧?」

青衣公子顯得有些詫異:「幫他?為什麼啊?」

血淚也是一怔:「木馬侯府被屠府,最不利的人就是趙卿言,你難道不是準備幫他嗎?」

青衣公子笑了:「怎麼可能?傀儡宮、鴆酒堂、冥谷、風雲軒大動,連丐幫和玄鐵幫也開始提前準備,我哪有時間和餘力去管他?既然他說暫時斷絕聯繫,那就再好不過了。這種時候,趕在江湖混亂之前搶佔先機才是正經事。」

血淚鬆了一口氣:「那就好。」

青衣公子瞥了他一會兒,反問道:「你不會真的以為我想幫他?」

血淚搖搖頭:「那倒沒有,只是有些擔憂罷了。」

青衣公子收回目光,喃喃道:「別忘了,發生什麼都不要回來。」

血淚被他突然的一句話弄得有些懵:「你說什麼?」

青衣公子摸摸自己的右頰,啞然失笑:「沒什麼,只是想起來了件趣事而已。」

血淚歪歪頭,似乎猜出來了幾分:「臉不疼了吧?」

青衣公子勾唇一笑,笑的輕佻:「疼?那是什麼東西?公子我從來就不知道還有種叫做『疼』的東西。」

血淚「哦」了一聲,道:「巧了,我也不知道。」看向旁邊的宮詭:「你呢?」

宮詭很是認真的想了想:「我記得小時候大約是知道有這麼一種東西的,但時間久了,居然忘掉了。」

三人相對笑了,雖然他們都很清楚笑意根本傳不到自己心底,但是至少表面上,還是短暫的快樂著的。

止住了笑聲,青衣公子唇邊還掛著常有的笑意,晃了晃手中的圖紙:「這圖紙繪製得相當好啊,基本沒有需要改動的地方。」

血淚捂著嘴打了個哈欠,眯了眯眼睛:「唐笑愚改過。」

青衣公子微怔,拎著圖紙左右看著:「你怎麼看出來的?我為什麼覺得出自一個人的手?」

血淚道:「繪製圖紙的當然是一個人,畢竟不可能把草圖直接送來給你。我是說,機關的布置方案,唐笑愚改過。」

青衣公子攤攤手:「那你又是怎麼看出來唐笑愚改過?我怎麼沒看出來呢?」

血淚甚是鄙視的看了他一眼:「這還用問嗎?自然是因為你的水平太差了啊。拿來,我指給你看。」動作並不溫柔的扯過來圖紙鋪在桌子上,隨手指了幾個位置:「看這幾個地方的機關,位置刁鑽,機關用的全是瞬髮型的多發細小暗器裝載,覆蓋面中型。」

往後舒服的一靠:「誠然,這幾處如此布置是近乎最好的選擇。但是,很明顯的可以看出來,這幾個位置的機關與整體機關的布置風格完全不同。簡單來講,點睛之筆,銜接流暢,但很突兀。當然,這麼布置機關完全沒有問題,不需要修改。」

青衣公子盯著圖紙又看了半天,連連點頭:「的確是這樣。」

血淚抬眼:「唐笑愚骨子裡是唐門的人,他對機關的要求風格會更傾向於唐門風格的毒、快、小。而傀儡宮使用的是圍繞著傀儡的使用而出現的笨重機關,苛求於一步到位,缺乏靈活性。一個易於變化而容易損壞,一個遲鈍定型而堅固耐用。」

青衣公子嘆口氣:「罷了,本來我在機關上天賦和興趣都不高,還是認輸比較好。」

血淚悠然笑道:「其實我能看出來的原因,還是因為我從趙卿言那裡看到了很多唐笑愚繪製的圖紙。所以啊,我對唐笑愚的風格還蠻熟悉的。」

青衣公子笑笑:「我不擅長機關也是實情,交給你就行了。」

「可惜了,咱爹娘那麼高的天資,你和小哭卻沒繼承。小咳這個歲數,也晚了。」血淚撐著臉,看著桌子上的圖紙,一臉的遺憾,「要是小哭能有趙卿言八成的天賦,估計也不至於丟了咱爹的臉。」

青衣公子好笑的看著他:「你沒毛病吧?趙卿言比莫哭強?」

血淚抬眼看他:「怎麼?你不信啊?」

青衣公子道:「至少他做不出這樣的整套圖紙。」

血淚站起身,往屋裡走去:「你等著,我去給你拿他的整套圖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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執棋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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