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悔恨交加

第一百二十章 悔恨交加

「王爺!」「小王爺!」

正準備離開的齊王聽見侍衛們的驚呼聲猛然回頭順著侍衛們的目光看去,臉上露出了放心的笑容,一陣暈眩,不知為何居然站立不穩,險些跌倒。

「王爺。」江無顏上前一步扶住齊王,向冉浩煵道:「還不趕緊去扶雲墨!」

冉浩煵被江無顏這麼一呵斥才驚醒過來,連忙應了快步走向趙卿言。

趙卿言步伐踉蹌,整潔的青衫已經被濃煙熏的不成樣子,及腰的長發也被火焰燒去了一截,著實狼狽。他懷中抱著已經不省人事的木清菡,木清菡的身上搭著一件趙卿言的外衫,上面還略帶潮氣。

「少爺…..」冉浩煵剛一伸手去扶趙卿言,便被趙卿言狠狠推開,不禁愣了。

趙卿言嗆咳一聲,吐出一口烏黑的鮮血,還是倒在了冉浩煵身上。他低低的喘息了幾聲,啞聲道:「去,帶木清菡去找郎中。」將懷中昏死的女子往冉浩煵懷裡一放,踉蹌著退開幾步。

冉浩煵眼中帶上了幾分驚慌,看了一眼不遠處的江無顏和齊王。見江無顏點頭示意,咬咬牙,看了一眼趙卿言,這才轉身而去。用出輕功的他速度自然極快,即使抱著一個人,也是轉眼間便不見了身影。

齊王看著向自己走來的兒子,嘴唇微動,卻發不出聲來。卓易緊抿著唇,目光複雜的看著這個神情完全不同於平常的弟子,亦是一時不知如何開口。

趙卿言一步步走到他們面前,一句話也不說,直直跪了下去,然後重重叩首。支架已經從破碎的褲子中露出不少,砸在地面聲音異常清脆,而他的額頭磕在地上的聲音也沉悶清晰,在唯有火焰燃燒的夜中,格外刺耳。

齊王和卓易都是一愣,驚問道:「你這是幹什麼?趕緊起來啊!」突然行這麼大禮,他們怎麼可能不慌?

趙卿言沒有立刻回答,沉默半晌之後,聲音極低的開口:「抱歉。」

抱歉……因為什麼抱歉?齊王和卓易似乎明白,但又不是很明白。

冉桐軒、卓易、木馬侯三人年紀相差不大,年輕時又因為種種原因相識,雖不至莫逆,也是共闖江湖的同輩之人,相交不淺。若非因為木馬侯和冉桐軒數次相求,卓易也不可能收下趙卿言這麼一名雖然資質尚佳,但卻不願吃苦的紈絝子弟。

若說恩情,木馬侯作為一位長輩對趙卿言的恩絕不算少。

但趙卿言已經無法去還了。

「什麼?」不知是誰啞聲發問,聽得不真實,卻又確切的聽到了詢問的聲音。但是,沒有人回答。

其實也不需要回答,齊王和卓易從他無聲的沉默中已經找到了答案——木馬侯,不在了。

已經滅下去的火焰更加刺眼了。

即使已經有所預料,但這個結果還是殘酷到難以接受。

他們不知道趙卿言如此愧疚的原因,趙卿言對於自己的愧疚也無從開口。除了沉默,只有沉默。

「雲墨,你已經儘力了。別的,等傷好了再說可以嗎?」江無顏在趙卿言身邊蹲下,抓住他的肩膀,目光帶傷。

趙卿言皺皺眉,轉頭睜大了眼睛看著江無顏,又抬手揉了揉眼睛,不敢確定的問道:「江無顏?是你在說話?」

微微睜大的眼睛被煙熏得已經有了紅色的血絲,而江無顏所注意的的,是失去了焦距的眼睛,和微微泛紅的瞳孔。

江無顏一愣,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是不是看不見了?」見他愣愣的沒有反應,伸手捧住他的臉,靠近了幾分,仔細看著他的眼睛。

趙卿言不適應地掙了掙:「你鬆手吧,我沒事。」

江無顏輕輕鬆手,問道:「你身上帶著葯嗎?還是在浩煵那裡?」

趙卿言探手入懷,摸出一個瓷瓶打開蓋子往嘴裡倒了幾粒葯,空掉的瓷瓶從失去了力氣的指間滑落,無聲的落在泥濘的路面。他怔怔地低下頭,「看」著自己虛張的手指,許久之後,緩緩伏在江無顏肩上,低聲道:「我害怕。」

江無顏反手抱住他的肩膀:「我知道。」

「你知道?」聲音有些不肯定的懷疑,手指卻輕輕蜷起,揪住了江無顏的一片衣角,聲音喃喃,「總之,謝謝你在我身邊。」

江無顏的眸子在陰影中露出深深的自責,卻還是用安慰的聲音保證:「只要你需要,我會陪著你。」

趙卿言說不上是在哭在笑的吐出幾個不成聲調的位元組,然後靠著江無顏的肩膀昏了過去。他本就心力憔悴,在烈火濃煙中護著木清菡走了出來,只是因為心裡太痛才遲遲沒有昏倒。此時,雖算不上放下了心,但他的苦苦支撐也讓他到達了極限。

齊王默默的看著這個明明如此柔弱,又偏偏要不斷自己逼到極點的兒子,目光憐惜,卻沒有開口說什麼。

卓易也出奇的保持了沉默,良久之後才有些艱難的開口:「王爺,你陪卿言回去休息吧。現在火勢已經小了,我再進去找找。」

齊王抿抿唇,既說不出拒絕的話,更說不出阻攔的話,只能點點頭:「那卓掌門當心一些,我將墨兒送回去就過來。」

卓易勉強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容:「王爺陪著卿言吧,我也放心不下他。這裡……就交給我吧。」

江無顏抱著趙卿言站起身,向卓易微微欠身,然後向齊王道:「王爺,咱們走吧。」

齊王又看了一眼火勢消減,卻仍舊燒得猛烈的木馬侯府,點點頭,疲憊的道:「走吧。」

再次抬步,安靜下來的環境再次變得嘈雜起來。

「白公子!」

「大少爺!」

「您慢些啊!」

齊王聞聲看去,便看見衣冠不整的青年一面揮臂推開阻攔他的人,一面赤紅著雙眼看著面目全非的木馬侯府,火光的照映也不能為他慘白臉頰添上幾分血色。

卓易微微一怔,有些不確定的出聲喚道:「白世侄?」

白臻聞聲停下腳步,有些恍惚的看了卓易一會兒,眼神恢復了幾分清明:「卓師叔?」

此時離得極近,齊王可以從他身上聞見很明顯的酒氣。這股酒氣,大約就是他晚來一步的原因。看著這位故人之子,齊王固然有些不滿,現在卻也不是斥責的時候,只能皺皺眉,保持了沉默。

卓易四下看了一下,問道:「溫世侄呢?」下意識看向木馬侯府,生怕又一個想不開的衝進去。

白臻雖然心急,但至少還有幾分強行保持的冷靜,聽見卓易發問低聲道:「子御要往裡面沖,被我打昏了,已經讓下人送回客棧了。」不等卓易再發問,又急急跟了一句:「請卓師叔如實告訴我,木伯父和清菡呢?」

卓易搖搖頭:「清菡救回來了,但是……」

白臻身體晃了晃,在身旁侍衛的攙扶下緩了一口氣,閉了閉眼睛,然後驟然睜開,沉聲吩咐:「白彬,去,將府中家丁和周圍所有白家可以幫忙的人都給我叫過來,勢必把火在一個時辰之內滅掉。然後給我取十萬兩銀票分發下去,讓他們給我問,把一個月之內接近木馬侯府的人都給我查出來,尤其是今天夜裡的。」又緊跟著加了一句:「十萬不夠就二十萬,現在就去。」

白彬一怔:「少爺,夫人那裡……」

白臻一豎眉:「我才是白家的少家主,她算什麼?她要是敢阻攔,就告訴她我白家的事,還輪不到她來管。立刻去,銀兩可以先從我手下鋪子的賬上扣,不夠了拿家裡的和附近鋪子的頂上。出了任何問題都由我來承擔,父親那裡我會去解釋。」

白彬只得應了一聲,快步去了。

白臻閉著眼,深深吸氣,將頭腦中的凌亂煩躁驅逐出去,這才看向旁邊的幾名長輩,躬身行禮:「家裡的一處別院就在附近,如果不介意的話,王爺您們可以去那裡休息。」

「這個先不急。」齊王伸手招過來一個人,打量了他一下,問道,「你是叫韓焉是吧?」

韓焉垂目道:「回王爺的話,卑職是。」

齊王道:「你不用拘禮了,我問你幾件事。墨兒他,提前過來的時候有沒有隨身帶著他的樞密副使令牌?」

韓焉微怔,隨即明白了齊王的問題:「應該是帶了的。」

齊王沉吟一下,點點頭:「這樣,你去尋到冉浩煵,讓他去將墨兒的令牌找出來,然後你們去縣衙,就說樞密院辦事,讓他們封了城門。」

韓焉驚道:「王爺,這……」

齊王溫和的道:「你應該知道,大內可以便宜行事,有了墨兒的令牌,封城門肯定不成問題。我這個王爺放在這裡反倒沒有樞密院有用。你就按我說的辦,如若出了什麼問題,我肯定保你無恙。」

韓焉回過神來:「王爺誤會了,我不是說這麼做不行……卑職遵令,請王爺放心,卑職絕不辱命。」沒有多言,單膝跪下接令。

齊王頷首:「快一些,再有幾個時辰便要天明了,城門開了就麻煩了。」

韓焉應道:「是,卑職這就去。」起身退了兩步,快步離去。

江無顏看著快步而去的韓焉,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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執棋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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