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籠絡人心
路邊的茶棚里坐著兩個青年男子，捧著茶碗小口品嘗的一身便服看著就是上等的緞子，與簡陋的茶棚格格不入。就是另一名衣著簡單的青年，也在這有著乞丐三兩圍坐的棚子中顯得格外突兀。
看著喝茶喝得津津有味的少爺，青年終於忍不住了：「少爺你都已經喝了好幾碗了，要是你想喝茶咱們去茶樓喝不好嗎？」
錦服男子晃晃茶碗，笑著反問：「這茶不好嗎？至少名字很好聽不是嗎？」垂眼看著碗中的茶水：「滿天星……我記得我小時候非常喜歡這種花。只是可惜了，這種茶雖然叫做滿天星，卻不是滿天星。」
青年按了按正在跳動的眉毛，壓低的聲音顯得有些無奈：「這當然不是滿天星，這就是各種劣質茶葉的碎渣用開水沖了一下。而且少爺你這麼遺憾，難道還想喝兩口滿天星泡的水不成？」
錦服男子也不知道是沒聽見還是故作未聞：「這茶葉不錯，記得一會兒走的時候包上一份，給二少爺帶回去。」
「二少爺？」青年感覺眉毛的跳動已經壓制不住了，「難道您覺得二少爺會喝這種東西不成？」
錦服男子突然又笑道：「不，多包上幾份，給次昭他們也捎上一份。」
青年道：「我認為白公子更不會喝這種東西的，哪有誰家的少爺會喝這種東西？」
「溫寧，你莫不是在諷刺我吧？」錦服男子輕嘆一口氣，顯得有些失望，「真沒人會喝啊？」
溫寧木然看著自家少爺，隨口敷衍道：「我哪能諷刺您呢？大少爺說什麼就是什麼吧。比起茶葉，少爺你打算坐在這裡喝到什麼時候啊？」
溫紈眨眨眼，小聲問道：「剛才你聽見他們說有個傢伙假借幫主名義送信了嗎？」
溫寧一怔：「沒注意啊。」
溫紈撐著臉：「我估計我爹收到的那封信就是他們說的那個。這樣，我進去看看，你在外面守著，關鍵時候幫我一把。」說完就要起身。
溫寧瞬間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少爺，拜帖在我這兒，你好像忘拿了？」
溫紈點點頭：「嗯，不拿了，我去去就回。」
溫寧眉毛不跳了，右眼皮卻跳了起來：「少爺，要麼你坐這兒再喝一會兒茶，我去瞧瞧？」
溫紈微微一笑：「不用，坐了這麼久的馬車，骨架子都要散了，正好活動活動。」
溫寧小心翼翼的問道：「那少爺被逮住了千萬別暴露身份啊。」
溫紈看他一眼：「你不會還想讓我被抓吧？」
溫寧連聲否定：「怎麼會呢？沒有的事。少爺快去快回，我在這兒等著。」
溫紈點點頭，又叮囑了一聲：「千萬別忘了把茶葉包好，或許等我回來你就沒時間買茶葉了呢？」
溫寧道：「好的，我明白了，少爺放心就是。」
溫紈仔細整理了一下袖子，緩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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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幫主，這個是好幾個兄弟才換回來的消息，您看看怎麼處理？」幾名中年的乞丐站在樹下，眼巴巴的看著他們的少幫主，就等他的一句話了。
一身在衣角象徵性打了幾個補丁的白色長袍，與文啟華大病剛愈的臉色一般蒼白。文啟華將手裡字跡潦草的情報看了一遍，疊起來收入懷中：「這件事不要再追究了，我拿些銀兩，把他們好生安頓了吧。」
「這……」幾人對視一眼，眼中多少有些不情願和不認同，「少幫主您看是不是再問問幫主的意思？」
文啟華眼神黯淡了一下，輕嘆一聲：「幾位叔伯，不是啟華無情，不願意管這件事。死去的幾個兄弟雖然與我並不相識，但那都是咱們丐幫的子弟啊，我又怎麼可能不心痛？但您們看，這件事可大可小，如果放任不管，咱們暫時固然是受氣了，但諒他們也不敢再來挑釁，這件事就算過去了。這仇咱們記住了，還怕以後報不了嗎？」
最左邊看起來是幾人中最能說話了聞言微怔，問道：「那少幫主的意思是？」
文啟華眼中的傷感很明顯的流露了一下，又很快被收起來：「那麼多位前輩都折在了傀儡宮，連蔣伯伯也去了。受我拖累，如今師父大病，我已經萬分不孝，又哪裡敢讓師父他老人家更加操心，讓病情加重呢？」
看著他強忍的悲傷與自責，幾人不禁動容：「少幫主說的是，是我們思慮不周了。」
文啟華輕輕搖頭：「叔伯們這是哪裡話？啟華也只是儘力去做一點能做的事，來減輕師父的痛苦罷了。咱們丐幫固然強大，但再強大的龍，也不能沒有了引領方向的頭。咱們如今群龍無首，只能暫忍一二，還請您們可以多多理解。」深深欠身，一躬到地。
幾人連忙伸手去扶他：「少幫主不要再這麼說了，真是折煞我們了。少幫主如此為幫里著想，我們又豈有不理解的道理呢？」
文啟華直起身，唇角露出一絲帶著幾分苦澀的笑容：「那啟華就不說謝了，感激都放在心裡了。」
左邊的男子爽朗的笑道：「又不是什麼值得記掛的事，少幫主幹脆就忘了好了。這樣，少幫主先忙，我們就先走了。以後少幫主有什麼需要和我們說一聲就是，我們一定幫到。」
文啟華微微一笑：「那就先謝了。」見他們要走，又恍然想起來什麼，探手入懷，摸出了幾塊碎銀子，神情有些歉然：「最近花銷有點多，就剩下這麼點了。這樣，您們先拿著，剩下的棺木錢我過幾日就送過去。」
男子一怔：「少幫主這是幹什麼啊？又沒有幾個錢，您自己拿著吧，我們自己出了就好。」
文啟華看看自己手裡的碎銀子，猶豫了一下，握起了拳：「行吧，那就過幾日我把銀子直接給您送過去。」
男子見他會錯了意，連忙解釋：「少幫主，我可沒嫌你的銀子少啊。我的意思是，少幫主都已經如此辛苦了，這些銀子也是你自己好不容易攢下的，我們哪能要呢？」
文啟華固執的道：「我都不能為幫里的兄弟報仇，這區區幾兩銀子您要是還不讓我出，我這心裡哪能過得去啊？這不是讓我難受嗎？」
男子思索了一下，道：「這樣吧，少幫主把剛剛那幾塊碎銀子給我，就算給兄弟們的心意就行了。」
文啟華張開手看了看，決然搖頭：「這可不行，這點銀子連一CD不到。伯父要是看得起我，就把這點兒先拿上，剩下的我三天……五天，五天我就給您拿過去。」
見他這般固執，男子更是豪氣萬丈：「那幾名兄弟都是我親手帶出來的，要是讓他們知道他們睡得棺木我一個銅板都沒出，那還不得在地下罵死我？少幫主把這些給我，我們兄弟都感激少幫主重視我們。要是少幫主再提銀子的事，那就是看不起我們所有的兄弟。」
剩下的幾人也是一齊道：「是啊，少幫主要是再拿幾兩銀子來和我們算感情的話，那就是瞧不起我們！」
文啟華抿抿唇，只好點點頭，將碎銀子遞了上去，又加了一句：「下葬的時候記得來叫上我，我若是抽得出空一定過去。如果……還希望能幫我和他們道聲歉。」
幾人連聲應了：「少幫主放心就是，我們一定幫你把話帶過去。」
文啟華點點頭，正要說什麼，餘光瞥到了一抹紫色的影子，眉毛不禁皺了一下。
察覺到他的不對勁，幾人連忙問道：「少幫主怎麼了？」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卻是什麼也沒看見。
文啟華回過神來：「沒什麼，可能是野貓吧。」略一抱拳：「小侄還有些事要辦，就不多陪幾位叔伯了。」
幾人連道：「不打擾了，少幫主快去忙吧。」然後分外迅速的離開了，唯恐打擾到他。
待看著他們離開，文啟華才轉過身看向那抹紫影過去的方向，勾唇一笑，低喃的自語聲中有幾分笑意：「看來來了有趣的客人呢，左右沒有什麼要緊事，就去看看吧。」撣撣衣服，邁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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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爺？」見溫紈回來，溫寧連忙站起身，目光往他身後瞟去。
溫紈拿起桌子上冷掉的滿天星一口灌進去，又苦著臉從懷裡掏出手帕捂著嘴吐出來了一大口碎茶渣滓，四兩銀子一方的手帕隨手扔入了一旁用來裝垃圾的藤簍里，然後又抽出一方手帕繼續吐。
待他用掉了六塊手帕，也意識到渣滓恐怕是吐不完了的時候，溫紈終於無奈的嘆了一口氣，然後道：「沒人追我。」
早就發現沒有追兵的溫寧也嘆了口氣，卻沒有和他的少爺說什麼，只是問道：「那咱們離開嗎？」
溫紈點點頭，又問道：「滿天星買了嗎？」
溫寧指了指桌子上的五個紙包。
溫紈滿意的笑笑：「那就走吧。」慶幸於少爺沒有再讓自己做什麼奇怪的事，溫寧可以忽略了茶棚老闆看向自己的那有幾分詭異的眼神，拎起「茶葉」快步跟著溫紈而去。
「對了。」走出一段距離，在坐進馬車之前，溫紈回頭向溫寧問道，「這茶葉多少錢？算上茶水費呢？」
溫寧道：「茶葉二十文一包，五包另外便宜二十文，所以是八十文。少爺喝的茶水兩文錢一碗，三文錢兩碗。少爺六碗，我一碗，咱們一共喝了七碗，是十一文。我給了他一兩銀子。」
溫紈一手抓著車廂門，一手摸著下巴，半個身子就懸在外面：「這裡的銀子和銅板的換率是多少？」
溫寧回復的很快：「這裡銀子比較值錢，大約能換一千三百文到一千三百五十文左右。」
溫紈一挑眉，幾乎在他話音落下時就開口問道：「這麼說來，你多給他了一千二百零九文？你知不知道你多給了他十三倍還多？」
溫寧並沒有提醒他為了喝幾口劣質茶水扔掉的那些手帕值多少錢，只是看著晃晃悠悠隨時可能掉下來的少爺回答了一句：「我身上沒有銅板，只有一兩一塊的銀子和銀票。」
溫紈問道：「還有一兩的銀子嗎？給我一塊。」
溫寧一怔，識相的沒有詢問他要銀子的原因，摸出一塊放在了他快頂到自己鼻子的手上。
溫紈拿起來掂量了兩下，在車夫驚恐的目光中塞入了嘴裡一角，「咯嘣」一聲咬掉了一小塊，扔回給了溫寧：「下回就這麼干。」
溫寧眼疾手快的接住了那塊指甲大小的銀塊，還是忍不住嘆息了一聲，然後衝車夫道：「走吧。」將墊腳石扔到馬車後面，也坐進了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