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1)

楔子(1)

靖國九年,南寧先帝莫文離駕崩,六皇子莫文城繼位。

蟬鳴,雲起又翻湧!

天壇之下,文武百官序第站立,呈日出而行禮,奏明,響樂,壇上人手中把持着三柱黃香,雙手呈揖禮之狀,嘴角呢喃:「奏請社稷神佑我南寧五穀豐裕,民泰安康,朕當沿天之順而襲皇位,順我南寧子民再造國業。當以而民為本,以民而為主,順應萬承。」

「跪拜!」

眾人伏地而跪,姿盤低委。

「進香!」

「起!」一襲話落,眾人皆從地而起。黃香在祭壇中吐出微松的薄氣。

「爾等參見王上,山河之秋!壽疆可現!」

壇上人宇寒有神。展出一手長袖揚去。「平身!」語淺但富有震懾力。

執掌文公公站立壇邊,雙手執聖諭高喊:「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今日乃朕新登大典,當澤萬民而與民同樂,為此特大赦天下,以萬民而為天特大開糧倉三日!」

「吾王聖明!」眾人皆拜。

須臾響急冰弦絕,但見奔星勁有聲。

只聽雄壯、遼闊的一聲編鳴鐘聲起奏后,塤、笙、鼓、琴、笛……多聲之器齊發,銀瓶乍破水漿迸,珠玉飛進,競相爭妍。一時間場景甚是熱鬧歡慶!

但熱鬧之景總會摻半著凄涼之意。

(紫上苑)紫簾薄紗被透過氣來的清風輕撫,風鈴洗作沙響清脆悅耳。

華堂里內,一名女子依側床頭臉色蒼白出幾分羸弱。床前站着一名女婢,手裏端著一碗雞湯侯在旁側,待女子睜眼,女婢才輕輕喚道:「姑娘,喝些湯吧,您今兒個已經一天沒進食了。」

女子名喚嵐月,為今日登基新皇莫文城的暗影殺手,暗影派排序『月』位,為最首。二十五歲。二十歲時被莫文城進獻給先帝莫文離,被賜名鏡貴妃,自先帝死後,不日就突發重病不起,被莫文城擱置在秀女閣苑的紫上苑中休養,至今已有六月。

「放下吧,我想出去走走。」嵐月望着窗邊方向悠悠開口,聲音無力虛弱。

女婢將手中的濃湯放下,轉身回看床榻上的嬌人如今坐立不起,臉色也毫無血氣之色。隨即走到的床頭尾后的衣櫥取來一件暖和的薄絨狐狸大衣外套,回身過去為嵐月披上。女婢看着眼前嵐月身子越發瘦弱。心中頓生幾分憐憫自責。柔聲道:「姑娘,你這身體受不得寒,大夫說了不宜走動,今日又剛過雨刷,天外正寒。出不得。」

嵐月聽語,微微抬眸,面無表情看着女婢道:「我現在連你也使喚不了了嗎?你到底是誰的主?」

「姑娘恕罪,奴婢只是擔心姑娘身體。」

撲通的跪地聲接話而來。女婢低頭跪地瑟瑟解釋。話后反將頭又降了一個低度。表情中有幾分惶恐不安。

嵐月回看了一眼女婢,輕輕嘆了口長息。她如今已經沒有什麼心情和心思去*丫鬟了。待女婢跪了幾分鐘后才緩緩而道:「那就起身扶我出去走走。如今這外日正是花品多開的時候。死之前終歸要再看一眼的。」

女婢聽語眼眶有些紅潤。思量小片刻后,起身遵從了指示。「是!」

輕燕飛過,落在枝頭正茂的槐樹上,對着花園裏的花色直叫。

嵐月在婢女的攙扶下坐下涼亭。有些雨後剛過的潮濕,嵐月覺得有些冷輕輕緊了緊外套。女婢見狀輕聲提醒道:「姑娘,風有些大。」

嵐月知她之意,是示意讓自己不要待太久。也不理會只是看着花園裏的花團錦簇,荷池中的苞頭緊緊捲縮在一起也不張開。

看着遠方的景物有,嵐月卻似有思索。頭也不回的輕問女婢道:「莜兒,你說……今日的登基大典熱不熱鬧?」

女婢一聽看向女子眼去的方向,是幾座大的宮頂。兩邊的尾角高高揚起,像在藐視眾生。

女婢輕輕朝着嵐月鞠了個身,才回道:「歷來新王登基,定是件國家大事,凡所有禮節都會佈置妥當,百官和將士也會齊到。定是熱鬧至極的。」

似乎是察覺了不對勁,女婢又復解釋道:「姑娘,王上過些日子便會接你去宮裏的,今日是王上登基大典,自是有些忙瑣。日後的冊封大典姑娘定是佔着皇后寶座的,」

嵐月聽着話不覺生出幾分可笑。道:「皇后?呵………」她看着眼前之景笑道:「如今我這副模樣,已是過半土之人。誰又會真心對待?」

本是夏季之節,卻在這無端生出幾分蕭瑟的秋涼。

女婢不敢出一言以復,表情中滿是擔憂的表情。其實也算是事實,如今她這姑娘身子已如虛殼,實在也數看活不久。嵐月見丫鬟沒有回答,自己也不再言語,只輕輕閉眼。細細聽着風聲、鳥聲和葉落之聲。帶來瑟瑟的和鳴。

回到房間里已是落日的時辰,這落下的不僅僅是日,也落了她的心和命。

剛至房裏,還未坐穩已有了聲音

傳來。

「鏡貴人接旨!」

李公公聲高接踵而來。隨後見着他後面跟着兩名小太監。待眾人到了房中李公公才揚起手中的聖旨高喊。奉天承運,皇帝詔曰:「鏡貴人淑慎性成,勤勉柔順,雍和粹純,性行溫良,克嫻內則,淑德含章。與先帝琴瑟調和,近日為先帝操勞過度,朕深感動容,特賜鳩酒一杯,為實與先帝生同衾,死同穴。欽此!」

嵐月鞠著半個身子還沒緩過勁兒來,聽到聖旨中的「鳩酒。」她心中一驚,瞳孔放大,眼中滿是難以置信的表情。哆嗦的手扶著床頭抬眼直直盯着前的李公公。

「鏡貴人,接旨吧?」李公公看着她笑道。

嵐月覺得熟悉的公公面貌如今眼神間滿是空洞和冷漠,心中似乎知道了些普,莫文城這是要清理後路障礙。想到此女子心頭一涼,前幾月剛許下皇后之位,如今卻等來這般結果。

女婢詫異,抬眼看着眼前的李公公激動問道:「公公,你是不是弄錯了?怎麼不是將姑娘接送宮?」

李公公笑笑道:「自是沒有錯,鏡貴人可是積了高香啊。與先帝同穴可是皇后的資格。如今卻被鏡貴人所得。」

聽着對話,女子久久才勉強起半個身子謝禮。「多謝陛下。」隨後使喚女婢前去接旨。

說話間,後面的太監已經遞來酒杯。「鏡貴人。請!」

嵐月看着酒杯沒有接手,只直直的盯着。李公公又道:「貴人要知厚重。」

嵐月直直盯着酒杯,眼神已然空洞,緩緩開口道:「我要見皇上!」

李公公聽語微微淺笑,看着女子笑道:「貴人,你這般聰敏自當該自己想到了這般結局。而且你也該知道自己為何這般結果吧?」

嵐月不解抬頭,見着公公遞來一塊玉佩。公公看着嵐月微微揚眉,緩緩開口道:「貴人,這個物價,王上說了留你陪葬。」

嵐月看着熟悉的玉佩心中已然有了普。這是她初期給莫文城的玉佩,從小隨身攜帶,這個東西,就如她命一般。但她給了她覺得此生可以依託的男人,她對莫文離說過:「若日後他不需要她了,或者……自己出了意外,就將這玉佩帶回她身上,隨着屍體埋葬。」

嵐月眼眶紅潤,緩緩拿過玉佩。哽咽笑道:「果然。我做了他十年暗手,如今還是要迎來這般結局。我曾以為他對我有過情,如今看來真是可笑。」嵐月絕望嘆息自語。似陷入蒼茫回憶中,面部表情也趨向平和。待嵐月回過神來接過酒杯后冷笑道:「死有何懼?也罷。我這身子,也該去了。」她看着酒杯又抬頭復問道:「若我去了,可是不會傷了這裏所有人半毫?」

「自是不會。」李公公接話。嵐月這才心定揚手喝下,剛落嘴邊卻被搶了去。女婢表情凝重一把奪過酒杯利索喝下。待酒下肚才開口道:「我陪着姑娘一起死。」入嘴不久已經開始出了血跡,女婢的身子開始癱軟下來,她緊緊抓着嵐月手愧疚道:「姑娘,對不起。」

嵐月心中一緊。猶豫的手還是接上了她的手,眼角滑落出一滴淚。喘息弱弱道:「你明明可以活着離開的,他不是答應了你待我走後會放你家人,放你自由的嗎?」

「對不起,今生是我欠了你,若有來世我一定不背叛你。」女婢說完話已經跪地,抓着的手自然下滑,轉而也開始慢慢冰涼。

『不背叛』這三字像疤一樣烙印在她心頭。從前自己也對別人說過這句話,後來卻也是親手殺了他。

女婢已經毫無生氣的躺在地上,眾人也絲毫不變臉色,李公公喚來太監又倒了一杯。看着嵐月道:「明日王上會來送行貴人,貴人好走。」

嵐月看着倒地的女婢,思索良久,自嘲呻笑:「窮盡一生,卻落得這般下場,眾叛親離。」

原本該生氣和拒絕的語氣卻在這瞬間咽住。「十年,守候在他身後到頭來卻變得物是人非。」

嵐月接過遞來的酒杯。望着窗外苦笑道:「這一世活的好似個笑話,下一世,我絕不要再愛上任何一個人!再不為別人而活!」

一口入骨,直直穿進喉骨里。煨著淚熬進心裏。

酒杯灑地,手落。

這一世,情滅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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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花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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