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王妃是鬼
知道金鳳將軍已經醒來，並無大礙，沈若軒便沒再去守著了，夜裡留在了風苑。
御醫說：「王妃的身體太虛弱了，恐怕危及胎兒呀，現在調養開些補藥也無濟於事。」
沈若軒想起林楓兒說的話，以他血為引能保她孩子到出世，起初他也是不信這個說法，但現在看著昏迷的林楓兒他決定試試，便命人取來匕首割破掌心，放了小半碗血，一口一口親自喂進了林楓兒的嘴裡。
林楓兒面色慢慢有了點紅潤，起了效果，沈若軒不由得鬆了口氣，一直守在榻側。
林楓兒即使昏睡過去，也顯得極其不安穩，似乎夢裡也在擔心著什麼，眉頭時不時地皺一下，臉上也常有痛苦掠過。
他第一次這麼近距離認真地看著她，打量著她，她不施粉黛的臉，白皙得彷彿透明，神色上暈染著讓人疼惜的柔弱，娟秀的眉眼間隱忍著一股倔強，兩片朱唇又固執般地緊抿著，彷彿她的整個神經都時刻在緊繃著，不曾放鬆，不曾有過安心。
他只覺心口一陣的疼，他已經不知道自己是愧疚還是，在不知什麼時候她已經走進了自己內心？
他附在她枕邊，像哄孩子一樣，輕輕拍打著，並在她耳邊小聲講著，我們是不是很早以前就認識過？為什麼跟你總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我知道你很好，我也知道傷你太深，只是……我遇見你之前，我的生命里已經有了鳳兒，我和鳳兒自小一塊長大，一塊在武場訓練，一塊上陣殺敵，我一直理所當然地以為，她長大就是嫁給我的，這是不爭的事實，誰知……對她我真的有割捨不掉的情……放不開手……
若我早點遇見你，也許我們會是一對恩愛的夫妻。
說到這裡，他頓了下，握住了她冰冷的手。
你曾經說過，你想讓我陪著你去看看人間最好的風景，吃一吃人間最好吃的食物，等你醒來，我就陪你去。我們孩子的名字，我已經想好了，就叫沈遇。
林楓兒眉頭漸漸舒展開，人睡得安穩起來，沈若軒低低呢喃中，眼睛中慢慢浮出了水光。
他在不知不覺中也歪在床榻上迷糊了過去。
感覺到有手輕撫他的臉頰，立即清醒過來，此時林楓兒側著而睡，恰與他臉臉相對，彼此呼吸可聞，兩人默視無言。
她冰涼的手指從他的額頭慢慢滑下，眉毛，眼睛，鼻子，嘴唇，下顎，她似乎在記著，留戀著，鐫刻著。她眼黑亮黑亮的，裡面有星辰大海，匯聚著宇宙洪荒的不甘後悔，天崩地裂的傷痛悲涼。
沈若軒怔怔地看著她的眼睛，心神震蕩。
她緩緩的收回了手，蒼白地笑了起來，帶著幾分天真，眼睛卻恢復了往日的冷涼。
兩人中間隔著一掌的距離，默默地躺著。
好一會，還是林楓兒先開口：「你以前說過雲峰山上的日出最美，你每到不開心的時候喜歡獨自呆在那裡，山頂上你種了一百多株曇花。你還說醉月樓里的糕點最好吃，哪裡有異域舞姬，跳的舞極靈動。」
沈若軒忽地坐了起來，一臉的驚慌失措，這些他不曾對她講過，可一些陌生的畫面似乎不受控制地鑽進他的腦海里，提醒著他，這些話就是他自己說過的。
「你還說過，你有個妹妹，你很疼愛她，你們一起長大，一起進軍營，一起並肩作戰，她小時候還說過要嫁給你，你還信以為真過，等長大了，你發現那個妹妹已經有了心上人，你難過過，覺得那個妹妹應該是你一個人的。可後來你又說，其實是你錯了，你對她真的只是兄妹之情，只是習慣了生命里有她。
我問她叫什麼名字，你當時故作神秘地跟我說，等到了天池國就介紹我們認識，我自會知道，說我一定會喜歡她，她也定會喜歡我。」
沈若軒一時間渾身冰冷，像是被人用冷水從頭灌到了腳底。
他有點恐懼細思林楓兒的話，自顧說道：」我要走了。」
林楓兒忽地拉住了他的手：」我之前一直奇怪，你怎麼從來沒介紹那個你口中的妹妹給我認識，現在我知道了，那個妹妹是不是就是金鳳將軍？」
「不是，不是的。我沒有跟你說過這些，這些都是你的臆想罷了。」他深吸了一口氣：」我改天再來看你。」
他不敢回頭，飛一般地跑出屋子，迎著冷風，瘋了似的狂奔。
對於林楓兒突然的一通話，許晚照也感覺詫異，如果真如她說的那樣，為什麼沈若軒像不記得了一樣？
金鳳將軍醒來后，次日天一亮，夫妻二人向沈若軒感謝一番，就辭別回了陳侯府，本來說要親自去找林楓兒感謝，被沈若軒回絕了。
看著天色到了晌午，沈若軒去了風苑。他此時此刻其實是怕看見林楓兒，昨晚的一席話，他至今也無法消化掉，但他現在是林楓兒的藥引子，他又不得不見。
風苑裡，林楓兒房間的門緊閉著，玲兒守在門前，其他丫頭婆子在忙碌著。
沈若軒問：」王妃還未起床？」
玲兒俯身回道：」想來是王妃身子弱，睡的沉，昨夜睡到現在都不見動靜呢。」
沈若軒點了點頭，抬手推開了門，身後丫頭僕人連忙備著洗漱的用具跟了進去。
房內窗戶禁閉，幔帳重重，顯得有點幽暗，裡面陳設極其簡單樸素，跟以往品階的王妃相比，顯得有點寒磣，對於此時的忽略，沈若軒有點內疚，眉頭蹙著。
床簾也拉著，裡面沒有任何動靜，出奇的靜，靜的彷彿床上睡著的人兒根本沒有呼吸，沈若軒內心莫名地跳了下。
當他掀開床簾，瞳孔一陣緊鎖，倒吸了一口涼氣，身後的玲兒手中的托盤「嘩啦」地摔在了地上，尖叫了起來，那些跟過來伺候的婆子們，個個也面色蒼白，嚇得不輕，不知是誰先大喊了一句：「鬼呀，王妃是鬼。」
然後尖叫聲就像有了迴音，迴響在王府的每個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