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秋收（二）

接連忙了兩天，羅成芳家的穀子總算打完了。

顧遠明他們吃過飯，還在羅成芳家聊天，顧遠明兩兄弟和張家才、張家樹兩兄弟，在院子裏擺了一張小桌子，四個人用兩副撲克牌玩80分。

羅成芳怕蚊子多，點了支蚊香，放在小桌子底下。

張映華吃過晚飯，跟母親打了聲招呼，便帶着兩個女兒回家了。

到家，便安排小女兒：「秋晨，燒洗澡水，等你姐姐休息一下，接連兩天，她都去割穀子，一整天彎著腰，累得很。」

秋晨：「哦。」

從霜：「沒事，媽媽，燒火又不累，我來燒就好了。」轉頭對妹妹說：「你去把你要穿的衣服找好，等下燒熱了，你先去洗，我再燒一鍋水。」

秋晨很機靈地接受了姐姐的安排，進她們的房間去找衣服了。

張映華：「再堅持一天，明天你二舅舅家打穀子，還得再去一天。後面你奶奶家打穀子，不用我說，他們也不會讓你去割穀子了。」

從霜：「沒事，媽媽，我受得了，就是到了晚上，腰有些酸，背有些痛，睡一覺就好了。」

張映華被大女兒搞笑的表情逗笑了：「嗯。堅持一下。要是我們服裝店的生意做起來了，明年就出點錢，請人打穀子，20塊一天，請8個人，也才160塊錢。到時我們也不用去哪家還工了。有空，我就去幫你奶奶家和外婆家割割穀子，沒空，就給他們割幾斤肉，買點菜，當出了人工。」

這是從霜前世加重生這一年來，第一次見母親用「我有錢」的口吻說話，心裏既感動，又有點心酸，藉著被母親逗笑了，眼淚跟着笑容，從眼角流出來：「媽媽，您好大的口氣啊。感覺我們家就像掙了十萬八千塊錢一樣。」

張映華只以為女兒是笑過了頭，才流了眼淚，沒放心上：「我們家要是有十萬塊錢，就只種菱田的穀子，夠我們一家人吃一年了，餘下的地都送給你兩個叔叔種，花一萬塊錢在鎮上買個小平房，就經營服裝店，餘下的九萬錢，供你們兩姐妹讀書，就算都讀大學，也夠了。」

從霜：「沒準媽媽您到時候能掙更多的錢。十萬塊錢對你來說，只是小意思了。」

「哎喲喂。十萬塊錢還小意思。我們村裏，七個生產隊，萬元戶還能找出十幾二十家，十萬元的估計一家也沒有。」

從霜：「所以嘛，媽媽，您要爭取做第一個。這幾場，加起來又賣了快二十件衣服，和開業那天賣的加在一起，這個月還沒過完，都賺了一千多塊錢了。」

張映華：「所以啊，要快點把穀子收了，在學校開學前幾天，我們辛苦點，每天跑一趟鎮上，很多家長要在開學前，給小孩子買衣服，看能不能多賣出去。過了這個節點，後面生意肯定不會那麼好，得等到中秋之後，天氣冷起來，換季了，大家都要添衣服，生意才會轉好。」

從霜見母親分析出這麼一套生意經，心裏高興極了，看來很多事情，她不需要說的太多，只要適當地給母親透露一些點子，母親自己就會觸類旁通，把事情辦的比她設想的更好。

從霜：「媽媽，我們到時候要不要送兩套衣服給曉旭和冬陽，二嬸雖然沒有明說，但她隔三岔五就要提我們送了裙子給五嬸和小姑的事，聽得人耳朵都長繭了。」

張映華：「不送。不是我這個當嬸娘的小氣，要是送了曉旭和冬陽，你二舅舅家的小明和小英不也得送，要是不送，你二舅娘又該不高興了。一家都不送。又不是過年過節。再說，要是送了，別人都以為我們賺了很多錢，反而壞事。等過年的時候，要是鋪子賺錢多，到時候我跟你奶奶說，我們給錢，讓他們給曉旭和冬陽都包個紅包，由他們出面，讓你二叔用曉旭他們的紅包錢，給他們買身衣服。這樣子不是要好的多。到時我們也給你外婆包個大紅包。你二舅娘和你外婆關係不好，她都不讓小明和小英給你外婆拜年，你外婆不給她兒女封紅包，她也怪不了別人。」

從霜連連點頭，勝贊母親英明。

聽見鍋里的水滋滋響，已經密密冒細密的水泡子，從霜伸手摸了下手溫：「妹妹，你還沒找好衣服哇？水都熱了，我把水給你舀上，提到廁所去，你搞快點。」

秋晨跑出來：「姐姐，我不曉得穿哪套，你幫我看一下？」

從霜：「你想穿哪套就穿哪套。」

秋晨：「我想穿白顏色的蓬蓬裙。」

從霜：「那就穿唄。」

張映華：「穿着要小心點，白顏色的弄髒了很難洗。」

從霜：「媽媽，爸爸買都買了，就讓妹妹穿唄，這裙子再不穿，明年長高了，可能就穿不上了。」

張映華：「你以為她跟你一樣啊，穿白顏色的衣服，不曉得注意，每次我洗都很費勁。以後叫你爸爸別買白顏色的了，紅顏色這些也好看，又好洗。」

秋晨着急，從霜趕忙拉住她進了房間，低聲說：「別管媽媽的，我不會跟爸爸說的。你穿的時候注意點，就不要去挨門啊那些，弄髒了確實不好洗。」

「嗯，我曉得，姐姐。」

妹妹去洗澡，從霜又舀了些水，摻進鍋里，蓋上木蓋板，等秋晨洗完過來，她的水也燒熱了，張映華讓女兒先去洗。

從霜洗完過來，秋晨已經不在家，去爺爺奶奶家看電視去了。張映華：「你別看書了，跟你妹妹一樣，去你奶奶家看會兒電視。」

「哎。」

結果張映華洗完過來，見大女兒還是在堂屋看書：「你妹妹什麼時候像你這樣懂事就好了。」

從霜：「媽媽，我10月間就滿13歲了，妹妹要下個月才滿7歲，這怎麼能比。」

從霜在燈下看書，張映華拿了毛線過來，她在織毛線褲，這條毛線褲是給從霜的奶奶織的，都織了一個多月了，也還沒有織完，主要是家裏忙，也就每天晚上能織一會兒，不過所剩的也不多了，只有小半隻褲，今晚織一個小時，就算鎖不了邊，也差不離了。

從霜看了一會兒書，覺得不太對勁，趕緊往廁所跑，她懂是怎麼回事，希望猜錯了，但她覺得多半沒有猜錯，去廁所前，還記得去寫字枱的抽屜里拿了一片衛生經。

張映華以為女兒只是要上廁所，並沒放心上，仍坐在堂屋裏的大圈椅上，織自己的毛線。

過了好一會兒，見從霜過來，才問：「你拉肚子嗎？」

從霜搖頭：「媽媽，我好倒霉啊。」

張映華被嚇一大跳，忙放下手中的針線：「你咋啦？肚子痛？不行的話，我們就去村裏的診所。」

從霜：「媽媽，我好事來了。」

張映華莫明其妙：「啥子好事？好事來了，你……」

從霜：「我月經來了。」

這可真嚇了張映華一跳。當然，十二三歲來月經，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很多女孩子都十一二歲就來月經了，今年的農曆九月裏頭，從霜就要十三實歲了，也該來月經了。

張映華：「你懂咋弄吧？」

從霜哭笑不得：「媽媽，我當然懂啊。我們學了生物，會講生理衛生，不然我之前怎麼會叫你一定要買衛生經呢。」

張映華：「這不是壞事啊。我還以為有啥事，你一臉天塌下來了的樣子。」

從霜：「明天要去幫二舅娘家割穀子，偏偏今天晚上月經來了，可不是天塌下來了嘛。」

張映華這才想到問題的所在：「沒事，你明天不要去了，我去跟你二舅娘說，她就算不高興，也不能說啥子。這種事情，她當舅娘的，就算不體諒，也不能要求你非得去幫忙。再說啦，小英還沒有划土地，她家就三份田地，明天你不去，穀子也打得完。」

從霜確實不想去，她前一世可是吃足了這些苦頭，那時候，每年打穀子，她都去親戚家還工，就算在月經期間，也得去幫忙，本來她身體就虛，天天泡在水田裏割穀子，一直到她參加工作之後，才免去了每年夏天收穀子，她好事期也得在水田裏彎腰割穀子的苦差事。因為家裏沒有條件讓她在月經期間休息，冬天也得去割滿是露水的豬草，清洗衣服，所以給她留下了很嚴得的後遺症，每次月經來潮，就會腰酸背痛，曾經還有嚴重到受不了，不得不上醫院的情況。

如今聽見母親這樣說，從霜突然明白，上一世，即便她月經來潮，母親也沒有開口幫她說話，並不是心裏不心疼她，而是因為家裏條件困難，沒有旁的副業，母親沒有底氣去跟親戚處開這個口，說少一個人還工。

從霜：「嗯。媽媽，那我明天就不去了。妹妹也不要去二舅家吃飯了，我們兩姐妹在家，自己做飯吃。」

張映華：「對的，你們自己在家煮飯吃。家裏的玻璃罈子裏還有幾個鹹鴨蛋，你明天煮兩個，一人一個。」

從霜：「家裏還有鹹鴨蛋嗎？我還以為端午就吃完了呢。」

張映華：「本來還有10個，之前缺菜的時候，我看實在沒啥菜好你妹妹帶去學校吃，給她煮了四個，現在還有六個。」

從霜：「媽媽，我們再買些來泡，到時中秋好吃。」

張映華：「還用你說，我跟你大舅公說好了。他家鴨子多，我給他買了四十個，錢都付了，估計過幾天，他就給我們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