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行走着的冰凍符
岳逐陽曾對張元啟說，這樣的深紅玉珠他有兩枚，一枚掛在脖子上，一枚揣在懷裏。
但實際上，他只有一枚。
被血海侵蝕的第二十七日。岳逐陽感覺著身上被撕裂一般的劇痛，緊緊咬牙。而他的師尊——衡陽山掌座「燕北望」，也終於來了。斬殺了抓走他們的魔族餘孽，將身上唯一一顆解毒丹餵給了張元啟，愧疚地望着他道：
「逐陽，你先忍一忍，為師很快帶你們出去。」
岳逐陽乖巧地點了點頭，他不介意師尊先將解毒丹餵給了師兄，因為師兄之于衡陽山來說比他更重要，因為師兄是師尊欽定的下一任衡陽山掌座。但在他心裏，說不痛，那是假的。
之後，
就是因為逃走被無休止地追殺。
那個時候，燕北望因為獨闖魔窟而受了重傷，千鈞一髮之際，無法同時帶走兩人，他將岳逐陽舍在原處，眼裏閃過複雜的神色。
「逐陽乖，你在這裏等師尊，師尊等會兒就來救你。」
這是一個多麼可笑的笑話，但他岳逐陽還是信了，嘴角掀起一抹苦澀的微笑。
「好，我信…師尊…」
燕北望轉身，卻又聽岳逐陽與他道：「其實徒兒一直很喜歡師尊您的。」
…
痛。
撕心裂肺的痛。
岳逐陽被困血海第四十天，燕北望沒來。
第五十天，燕北望沒來。
第六十天，岳逐陽慘笑一聲，心開始麻木了。他忽然想起小時候，初見燕北望時，燕北望摸着他的頭，指着他的四個師兄姐道：
「從今往後，你跟他們一樣，也是師尊的心肝寶貝兒。」
那一天風和日麗，光景甚好。他覺得師尊就是這天底下最溫柔的人。原來，被放棄也可以…這麼徹底嗎？
岳逐陽被困血海的第九十日，早已奄奄一息的他終於被人救了出來，來人…不是燕北望。他一聲訕笑，天真不再。
自那之後，岳逐陽落下了隱疾，病發之時，渴飲人血。
自那之後，他開始陰謀詭計，手段毒辣。
…
岳逐陽此人，用衡陽山人的話來說，就等同行走着的冰凍符，陰鬱沉悶，淡漠如斯，屬於走着走着，一個眼神就可以讓你渾身起雞皮疙瘩的那種。敢招惹他的人，除了他的四位師兄姐，還是他的四位師兄姐，而且，也僅僅是限於有正事需要交待的時候。
自十一歲那年起，岳逐陽就把自己活得像個情感上的乞丐，覺得自己刀槍不入，甚至是孤獨成癮。
可他這個情感上的乞丐，到底也是會「乞討」的。當樓外雨在他將死之際，劃破手掌喂他血的時候，當樓外雨說希望他好好活着的時候，他忽然想起了小時候，母親曾跟他說過的一句話：
幸得有你。
逐陽，或者他的名字裏就帶着逐光貪暖的意思。
…
客棧，大堂。
小白望着二樓的樓梯口處。
「你說，那個人族什麼時候能離開一下？」。他想找機會去問候一下那個魔族了。之所以他不敢明目張膽地去問候樓外雨，不是因為他打不過岳逐陽，而是因為他魔龍的身份一旦曝光於世，絕對會被整個修真界追殺到連渣都不剩，魔龍皮是上好的護甲材料，血肉是上好的煉丹材料。
盛長淮夾了一筷子菜，而後晃了樓梯口一眼。
「我覺得…你還是先吃飯吧。」
小白嘆了一口氣。
「好吧。」。之後連扒了七碗飯，正準備扒第八碗。
盛長淮看得面上滯了滯。
「你很餓嗎？」
小白：「還好吧。」
盛長淮於是換了種問法。
「你不覺得撐嗎？」
小白：「撐什麼撐，這才半飽呢。」
盛長淮的面色變了變。情況不妙啊。
「你以前的主人是拿什麼養活你的？」
小白晃了他一眼，埋頭繼續扒飯。
「大人他可是當時大陸數一數二的有錢人。」
盛長淮哭喪著個臉。
「可是我沒錢啊，你這麼能吃，讓我以後怎麼辦？」
小白放下筷子，不悅道：「我又不吃你的，你操個什麼心？」，說着，從懷裏掏出一枚指姆大小的黑晶石來。
「這是大人當年發給我的零花錢。」
盛長淮打量了那枚晶石一番，不解道：「這是個什麼東西？」
小白：「黑晶石。」
盛長淮疑惑。
「什麼黑晶石？」
小白：「就是很值錢，可以當錢花的那種。」
盛長淮怒了。
「你在開玩笑嗎？」
…
「黑晶石？」，旁邊一桌上的人眯了眯眼。幾萬年前就基本絕跡了的東西，他們怎麼會有？
…
晚上的時候，岳逐陽終於一個人出去了。
小白二話不說，拉着盛長淮就往樓外雨待的房間而去。
二人悄無聲息地落在樓外雨的房間里。
小白先是掃了一眼，之後面色巨變。不好，這裏還有其他人，而且自己居然看不透他的修為。
小白的修為是化神中期，陸長歌的修為卻是…化神後期。
陸長歌將一枚丹藥灌進了樓外雨的嘴裏。
「兩位是什麼人？」。他先前收到樓外雨的求救信，特地親自趕過來救人，好巧不巧，剛剛在樓底下也見過這兩人，有趣的是，他們手裏不單有「黑晶石」，還出現在了這裏。
小白眉頭微皺。
「你又是什麼人？」
陸長歌在手裏緩緩凝聚了一團魔焰。
「是我在問你們話呢。」
小白看着那團魔焰，肯定道：「你也是魔族。」
陸長歌：「說說你們來的目的。」
小白：「既然大家都是同類，我也就不避諱了。」
陸長歌面露疑惑。
「同類？」，也不怪他沒看出小白是條魔龍來，因為小白的氣息此刻是被盛長淮壓制着的。
小白：「嗯。」。而後從頭上幻化出一個巨大的黑龍頭影來。
陸長歌見罷，瞳孔微縮。
「你是魔龍？」
小白點頭。
「不錯。」
陸長歌又把目光落在了盛長淮的身上，眸子微眯。
「那麼，他呢？」，如果自己沒有看錯的話，這就只是個普通人，那他為什麼又會跟在這頭魔龍的身邊呢？
小白似是知道陸長歌所想，隨口就介紹盛長淮道：「我的小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