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他又怎麼算是您的兒子呢

嘉慶帝瞪着一雙眼，像失神了一樣，目光渙散得很，登基多年來的景象如泡影般在腦中紛飛，他粗重地喘著氣，想起治下幾十年的太平安穩，也不知被他拉扯下來的幾個內閣大臣會不會心生怨憤。

他不理朝政，也看不慣理朝政理得太好的人，彷彿在打自己的臉。

嘉慶帝沒去看那小太監，彷彿把目光轉向了殿中坐着，一向很安穩的謝怡蘊：「你說全琮會來？」

謝怡蘊點點頭，也是看向了殿外。

這是嘉慶帝第一次看見全琮的妻子吧，果然與眾不同，形勢迫急到了這種地步，還能不慌不忙，雖不說她是裝的與否，就這份定力便能讓人高看。

嘉慶帝道：「全琮若是沒來，我治宣德侯府的罪。」

謝怡蘊扯著嘴角笑，全琮若是沒來，也不知道你能不能保住性命。

其實謝怡蘊也有諸多擔憂，靠着欺騙，讓張守衛擋了一陣，畢竟獨木難支，沒有全琮的救援，很難圍住局面，嘉慶帝身邊這些近侍，縱使忠心，武藝高強，人數太少了，難以力挽狂難。

不過她能做的也不多，嘉慶帝這般猜疑心重的人，也不會讓她多做什麼。

嘉慶帝彷彿想到了遙遠時日的某件事，帶着喟嘆的語氣說：「圓覺寺的方丈慧真曾說過，你會誕下龍子。」

謝怡蘊捂住肚皮，盡量不讓自己的陣痛顯得那麼明顯，拿眼覷了一下嘉慶帝榻下，閉眼誦經的慧真，不急不緩地說：「普天之下和尚的誑語也不知道打了多少，人們信他們，不信良官。」

慧真敲木魚的手一頓。

嘉慶帝聞言嗤笑：「圓覺寺的方丈通靈，豈是爾等婦人敢嚼舌根的！」

謝怡蘊聽了這話覺得好笑：「陛下不也是沒信他嗎？」若是信了能通靈的方丈，哪裏會讓蘇炳秋做扶颭會，向上神祭祀，透露長生不老之法。

嘉慶帝覺得她和全琮一樣討厭，又悠悠說：「比起我所有的皇子，全琮倒更像是我生出來的。」

謝怡蘊驚異地看了他一眼，這句話着實驚險。

嘉慶帝的言外之意有二：一，全琮沒有領兵救援，或者說突然起兵謀反，斷了六王爺的兵，自己黃袍加身，那謝怡蘊肚中的孩子，自然是龍子了，嘉慶帝不信全琮的忠誠；二，即便全琮穩定了局勢，還權給新皇，因為嘉慶帝的這句話，全琮也會受到新皇的猜疑，在新朝不好過。

想清楚關鍵的謝怡蘊微微一笑，沖嘉慶帝說：「陛下，你沒有給全琮父親般的愛，他又怎麼算是您的兒子呢？」

嘉慶帝一愣。

容玉可是在這裏，容玉從始至終都沒有得到過他這個作為父親的關愛，時日長久了，難免不會心生怨懟。

謝怡蘊這是在離間他們父子。

不過容玉神色淡然，仿若沒聽到這句話般，也不知他是真的聽不懂，還是在內宮浸潤太久，早已習慣了喜行不言語色。

嘉慶帝不得而知，他也沒有太大的好奇，這個孩子身上發生了什麼，他並不是很在意。

伸手逗了逗與他同在一張塌上的，曹貴妃生的小皇子，對謝怡蘊說：「你下去吧，讓朕看看你生的是不是龍子。」

謝怡蘊應聲退下，隨內侍進了一個偏殿，她剛才在嘉慶帝面前未露一絲緊張的神色，其實是裝的，腹中陣痛一陣陣襲來，謝怡蘊手支在塌上，額頭直冒汗，太醫過來診脈，說是將生之向，喊人速速去喊接生的宮人來。

現在宮裏已經亂了套了，宮人們聽到兵刃的聲音，都不約而同地收好各自的貼身物品、錢財等，準備趁亂出宮，好躲開牽連之禍，也不知接生的宮人能不能找到。

宮外的謝府，全琮派人給謝茂遞了信，喊他召集府中家丁，再去給諸位大臣遞信，俱是領了家丁進宮討賊，謝融則騎了快馬，追上宣德軍，一同進宮。

話說那些大臣聽到謝茂遞的信，有不信的，有遲疑的，有不願意蹚渾水的，除此之外，倒真有幾位大臣帶着府內的家丁，抄著棍子等一應武器趕到了宮城城門口，與謝茂率領的人等混成一股，專門打六王爺招募的士兵中落單的，心生懼意的。

之前全琮派人給謝茂說了兵法，此時解釋給年齡不等的諸位大臣聽，大臣們俱是拱手對謝茂表示嘆服，如此一來，與宣德軍裏應外合，那些亂臣賊子恐慌中不辨局勢，一定心理崩潰，潰如螻蟻。

俱是對家中的家丁說了，斬落一個賊人，賞多少兩，勇猛者，賞多少兩，定下規矩來，手持刀刃、弓箭做下陷阱，謝茂更是帶頭不退，隨着陸陸續續大臣帶着人來，烏泱泱的一片，看着也着實嚇人。

且說六王爺看好不容易攻破了內城門，以為勝券在握，又被張守衛咬死了打阻擊，進度越來越慢，忍不住心裏越來越焦躁，好不容易拿下了張守衛的人頭，含章殿不過一百米遠時，身後突然躥出甲胄閃著寒光的宣德軍，這些兵是真刀真槍在戰場上磨礪過的，遠遠看上去就非同一可。

六王爺現在沒有退路，留了一對人馬抵擋全琮的衝擊，另一對，不管不顧地往含章殿衝去，許他們榮華富貴，竟然有些人猶豫了，一時沒有動。

全琮是誰，受了宣德侯手把手的教導，也打過幾次漂亮的大戰，戰局的敏銳程度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擬的，此時自然看到了六王爺手下的兵士軍心動搖，此時是最好他們棄戰的時候，使了個眼神，身後出來一個將士，拿出制止的大喇叭中氣十足地吼：

「宮中已被宣德軍掌控，別再執迷不悟，還不速速放下手中的武器投降，謀逆之罪豈是爾等擔待得起的？現在還有一絲轉圜的餘地，休得一錯再錯！」

這句勸言威力不小，登時就有那膽小的，被哄騙的扔下刀來，走到貼宮牆的一側。

六王爺怒不可遏，當場就斬殺了一人殺雞儆猴，全琮靜靜看着，道：「你們認為舉事成功后，自己不被事後秋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