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冬夏
她裹着大棉襖，冷風嗖嗖刮傷她的臉，她戴上帽子，經過男生宿舍時，聽到一聲溫柔細語，她脫下帽子，露出皎潔的瓜子臉，痴痴的看向B棟男生宿舍的二層樓，走廊的光打向男生的背影，夜太黑，她看不清臉龐。她重新戴上帽子，低着頭，懷抱着寒風中的自己，朝女生A棟走去。
她聽到了，在那年高三寒冬里，男生宿舍的二層樓，傳來一句我愛你，那是那年寒冬的第一片雪花，輕柔的又驚的她心花路放。漸漸地她發現，每次經過，B棟只有一個男生站在那裏，偶爾會聽到他在說話，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青春期想多了，可是，她也想對他說，我也愛你，metoo。
每夜的宿舍，燈火通明，高校里都是為未來奮鬥，而徹夜不眠的英雄。管他水性筆用了幾盒，試卷壘了幾層，一個上午憋了幾次廁所，一天天過去，一夜夜又光明，他們分秒必爭，都沒有心思感嘆時光來去匆匆。
曉語在班級上愈發沉默，凡事都獨來獨往，要不是每個月的綜合成績她都名列前茅，班上的同學還不知道有這麼一個低調隱形的女孩。
只覺得忽而之間，晴空萬里，又是一年夏天，最後一年夏天。
高考，老師召集了高三的學生們，一個健碩的背影出現在曉語眼前，她彷彿覺得這個背影就是與冬天每晚等她下課的背影，啟溫言感受到後背傳來一剎目光，他轉身，看見一張魔怔的小臉。這或許是他們下半年時間的第一次見面。
啟溫言，「好好考」。
曉語點點頭，「你也是」。說完這句話曉語就轉身離開，看着女孩亭亭玉立的背影，啟溫言感覺到她似乎哪裏不一樣了。
考捲髮下來，她調整好心態，告訴自己拿出平時的水平就好。試卷做到一半，不知道是太緊張還是太放鬆，莫名其妙的頭腦開始發暈，她撐著腦袋，打開早已經放在桌面上的風油精，一瞬間，風油精的味道在她周邊蔓延開來，她塗上一點在太陽穴上，頓時感覺神清氣爽，她眨巴眨巴眼睛，一隻小蟲突的飛進眼裏，她下意識伸手去摸右眼。
嘩啦啦，眼淚大把大把流，「卧槽」。風油精進眼睛了，「報告，老師，我想去廁所。」
啟溫言在另一個考場，一張試卷做了兩遍，為準確度再次檢查，他準備開始做第三遍，當他抬頭時，發現窗外一抹熟悉的身影。
啟曉語走在前面，雙手抹淚，低着頭一個勁兒的哭，好不傷心，屁股後面跟着一位短髮的監考老師。
啟溫言瞪大了眼睛，驚的他筆掉在地上，監考的男老師見他發獃，好意的幫學生撿起筆，啟溫言紋絲不動的看着窗外，「啟曉語····」你TM居然敢作弊。
一長段時間后，第一場考試結束，啟溫言放下筆立馬跑去找啟曉語，他看見她站在女廁所旁邊，雙眼通紅，可憐兮兮的模樣，啟溫言心裏被揪一下。他走過去。
「學習最重要的是過程而不是結果。」
「努力總會有收穫的，種瓜得瓜，種豆得豆」。
「衝動是魔鬼」。
啟曉語抬眼，一臉懵逼的看着他，啟溫言以為她有所感悟，再接再厲的說，「浪子回頭金不換，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回頭是岸」。啟曉語，「你說什麼呢？我上個廁所而已，怎麼成衝動是魔鬼了，還回頭是岸。」她把裝有身份證和學慣用品的筆袋遞給啟溫言，「你來了剛好，麻煩幫我拿一下，我上個廁所」。
啟溫言一臉孺子不可教的表情看着她走進廁所，「你怎麼就不聽呢？回頭是岸」。只聽見廁所門口遠遠傳來一句，「回頭就是男廁所了」。
直到下一場考試要開始，啟溫言等到曉語出來，踟躕的看着她走在前面，「哎···曉語。」啟曉語走到自己考場教室門口，她回頭，「嗯」？
啟溫言看着她的卡姿蘭大眼，又不想直接說出來教育她不要作弊，怕影響她的這場考試，「你···好好考試」。
「嗯」。「加油」。「加油」。
三天考試結束，學校門前的桑樹風騷的搖擺着。
茶花晚會上，她被同學倒了一身七塊錢一瓶的大可樂，老遠就能聞到可樂的刺激甜香味，洛菲菲跑過來看見曉語這幅鬼樣，立馬拿出一卷抽紙在她身上擦拭，嗔怪她，「怎麼玩這麼凶？是不是考的太好，得意忘形了。」啟曉語只望着前方一個男生的背影，這應該是今年的最後一次見面，為什麼到了高三，什麼都是最後一次呢。
洛菲菲見她發獃不搭理她，也轉身望去，「看什麼呢」？啟溫言和一群男生站在走廊上打打鬧鬧，洛菲菲偷笑，「我說，你倆能不能考上同一個大學」？
啟曉語轉頭看向她，劉海沾著可樂黏糊在她的下顎，她堅定的說，「一定能」。洛菲菲又扯下一張紙巾，細心的擦去曉語下顎的可樂，附和道，「能能能」。
「菲菲你相信我，這次真的能，我這次真的考的很好，一定能跟着他去····只要知道他志願填的是什麼學校就行」。
洛菲菲拍了拍曉語的肩膀，「這個我幫你搞定」。她趴在曉語的肩頭，兩人交頭換耳說着什麼，啟曉語面露喜色。過一會兒，洛菲菲拉着李燦男來到走廊，把他推向啟溫言身邊，自己手裏拿着一罐啤酒藏在李燦男身後。
李燦男被逼無奈，手裏拿着兩罐啤酒，沖啟溫言說，「喝一罐，敢不敢？」
啟溫言笑，接過李燦男手裏還冰的啤酒，咕嚕咕嚕幾口下肚，顯得很輕鬆，洛菲菲從李燦男背後探出馬尾腦袋來，甜甜的笑，「啟溫言，我也敬你一罐，致我們，終將逝去的青春。」啟溫言來者不拒，只是這一罐子喝完，臉色顯得紅潤許多，白質的皮膚透露出點點桃粉色，一張臉誘人可口。
洛菲菲轉頭看看在教室門口翹首以盼的啟曉語，又回頭看看臉龐微紅國色天香的啟溫言，她用胳膊肘戳一戳李燦男，李燦男會意，一隻手順勢搭上啟溫言的肩膀。問，「兄弟」。
「嗯」。有些醉醉然的聲音。
「高考的填報志願，你打算考什麼學校，那幾個學校是你排在前頭最想選的？」
啟溫言偏頭，恍惚之間，看到一個女孩，又在魔怔的看着他，他朝着教室後門的那個方向，邪魅一笑，「那自然是····」
洛菲菲低着頭，手裏拿着一根黑色筆芯在小紙條上寫着，把啟溫言要依序填的志願，快速記錄下來，等他說完，李燦男又接着和他聊別的，洛菲菲舒心一笑，心情愉快的朝後門站着的女孩走去。
啟曉語還沉浸在男生看她的驚鴻一瞥里，那一笑，真真是絕世風華啊，洛菲菲把紙條遞給啟曉語，邀功道，「看見沒，幫你搞到手了，還不謝謝我」。
啟曉語喜滋滋的伸手去拿，看見上面寫的幾個重點大學，笑的合不攏嘴巴，「嗯嗯，謝謝菲菲，菲菲最好了，么么噠」。
那年高三，她後悔的是，沒有跟高中所有傾心以待的朋友，好好擁抱一個，好好說一句離別再見。那時她以為高中只是一個小別離，到大學他們還會在一起，誰知道最後，他們都笑着各自散落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