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零八三章 該報的恩不能忘，仇恨亦然

最終，三合集團的車隊停在了農貿市場院內的一處鐵皮棚子門口，周邊的商販見狀，全都出門把三輪車和摩托車、自行車挪走，似乎是怕跟這些豪車發生剮蹭，會引發什麼不必要的糾紛。

「咣當！」

楊東推開車門，踩在坑窪不平的土路上，看着面前一個掛着「阿強快餐」的鐵皮棚子出神。

半晌后，小餐館的青年老闆掀開門簾走出門外，看着人群裏面相最凶的雀哥，唯唯諾諾的問道：「大哥，你們有啥事嗎？」

「沒事，吃飯！龍哥，讓兄弟們都在車裏等，咱們幾個進去吧。」楊東莞爾一笑，邁步走進了餐館內，而飯店老闆看着凶神惡煞的一伙人，感覺相當懵逼，不明白這種人為什麼會來自己的飯店吃飯，但還是硬著頭皮問道：「大哥，你們想吃點啥啊？」

「借用一下你的廚房，我自己炒幾個菜，行嗎？」楊東看出老闆有些緊張，露出了一個友善的笑容。

「行啊，你隨便用！別嫌臟就行！」老闆這時候褲兜子都冒汗了，實在想不明白這群血彪是要幹什麼。

「對了，現在這個市場上，還是王培在管理嗎？」楊東熟練的摘下掛在櫃枱邊緣的圍裙，閑聊般的向老闆問道。

「不是了，他去年出了車禍。」老闆搖了搖頭：「好人不長命啊！之前王哥在管理處的時候，對我們一直挺照顧，自從他走了，這邊的管理越來越操蛋，不少商戶都搬走了。」

「他……沒了？」楊東聽完老闆的話，手上的動作忽然頓了一下，腦中瞬間想起當年他的鐵皮棚子失火，王哥給他退管理費的事情。

「人還在，但是腿截肢了，聽說老婆也帶着孩子跑了。」老闆搖頭。

「人在就好！」楊東如釋重負的露出了一個笑容，人在，這恩情就能還。

簡單聊了幾句，楊東就拒絕其他人幫忙，孤身一人邁步去了后廚，那邊很快傳來了切菜和洗菜的聲音，其餘的張曉龍、張少坤、黃碩、林天馳、雀哥、二河、劉占和騰翔等人，則坐在餐館里等待着。

「老闆，你這個小飯店，一年能賺多少錢啊？」張少坤在國外的時候就經常說，想要回國開個飯店，雖然規模肯定要比這個蒼蠅館子大太多，但反正也閑着沒事，於是就閑聊了起來。

「沒多少錢，我這裏的客人都是市場里的其他商販，每天也就是對付著混口飯吃，除去租金和管理費，一年能剩下三萬來塊錢，就算不錯了。」老闆跟眾人聊了一會，似乎發現他們沒有惡意，情緒也緩和了不少：「跟你們說出來，你們可能都不信！你們知道我這個鐵皮棚子，以前是誰的嗎？我告訴你們，楊東大哥的！聽你們的口音，應該是外地人，可能不知道楊東是誰，但是他在我們本地特別出名！當年也是紅極一時的大混子，聽說現在去沈Y了，在全省都屬於頂級大哥！我們這個市場里，大家總聊他，有人說當年他如果不是被人一把火燒了鐵皮棚子，可能也走不到社會這條路上去，你們說，命運這東西，還真是奇怪哈，同樣是一個小飯店，連位置都沒變！但是人家炒著炒著菜，炒了幾十億的身家，我也同樣在這炒菜，但昨天晚上媳婦還因為我跟別的娘們聊微信，給了我倆嘴巴子呢！」

「哈哈！」

其餘人聽完老闆的話，紛紛哄堂大笑，唯獨李靜波將臉側到一邊，眼圈泛紅的走向門口。

「小波，幹啥去啊？」黃碩扭頭問道。

「啊，抽根煙！」李靜波硬擠出一個笑容，邁步走到屋外，拐進了旁邊沒人的小巷子裏。

「啪啪！」

李靜波連續按了兩下打火機，也沒能把煙點燃，因為此刻他的雙眼，早已經被淚水模糊。

如今的李靜波事業有成，身家過億，自從離開薛家創業以後，夫妻關係也愈發和睦，從財力角度上出發，他絕對可以算得上是人生贏家。

但是這一刻，他卻忽然變得有些迷茫。

他在內心中不斷地問自己，如果時間可以回溯，回到他來討債的那個深夜，他究竟還會不會放那一把火。

沒有答案。

甚至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此刻他臉上的眼淚，究竟是因為悔恨，還是因為懷念。

十幾分鐘后，楊東將幾盤家常菜擺在了桌子上，對眾人咧嘴一笑：「多年不下廚，手藝有些生疏了，這些都是我當年的拿手菜，來，嘗嘗！」

「東哥，不講究了昂！我第一次跟你來到大L，你就拿這個招待我啊？」張少坤搓着手裏的筷子，呲牙開了個玩笑。

「哈哈，我走到今天這步，能讓我招待他們在五星酒店吃飯的人，那數不勝數，但是能跟我坐在這張桌上吃飯的人，那還真是不多。」楊東伸手啟開三塊錢一瓶的凱龍啤酒，給眾人遞了過去：「這個地方，是我邁出第一步的起點，今天回到大L，我還是想從這走出去，這地方，能讓我記清我這一路都遇見了什麼，不該忘記什麼！這杯酒，我敬大家！」

「乾杯！」

其餘人聞言，全都端起了並不算乾淨的塑料酒杯，一群在沈Y已經觸頂的江湖人士，圍坐在這個小館子裏，笑語滿堂。

一小時后，眾人吃完了東西，林天馳也抽出兩千塊錢放在桌上：「老闆，錢放在這了啊！」

「大哥，這太多了，用不了！」老闆看了一眼桌上的錢：「你們扔二百就行。」

「沒事，拿着吧，我們也耽誤你生意了……」

「大強，你這今天是來什麼客戶了，外面咋停了這麼多奧迪呢！」就在兩人對話的時候，餐館的門簾被掀開，一個市場內的肉販邁步走進了屋內，目光正好看見了楊東：「我艹，你……」

「怎麼，不認識我了？」楊東看着肉販，咧嘴笑了。

「小東？你怎麼還跑到這地方來了！」肉販子看見楊東，穿着油漬麻花的衣服，上前跟楊東擁抱了一下：「我都多少年沒看見你了？」

「怎麼樣，生意還好嗎？」楊東莞爾一笑，遞了一支煙過去。

「哎呀，平頭老百姓，哪有啥好不好的，湊合著混飯吃唄，不像你，中華都抽上了！」肉販憨憨笑道。

「劉占，去我車裏拿兩條中華過來！」

「……！」

幾分鐘后，楊東登車離去，肉販腋下夾着兩條軟中華，對餐館老闆笑了笑：「別瞅了，抓緊給我做個炒餅，餓了！」

「胖哥，剛才跟你說話這個人，是誰啊？」餐館老闆迷迷瞪瞪的問道。

「他你都不知道？這不是楊東嘛！當年你這個鐵皮棚子，就是他開餐館的地方！那時候他這個飯店的肉，就是我供的！」肉販呲牙笑了。

「他這種身份，還能來我這吃飯？還給你拿煙抽？」餐館老闆徹底懵逼。

「小東這孩子，從小我就看他行！不忘本！」肉販咧嘴一笑，看了一眼桌上：「哎，那個蒜泥白肉是小東做的吧？你也給我熱熱，我都多少年沒吃到他做的這一口了！」

……

當晚六點，富麗華酒店門前車來車往，楊東也站在酒店入口的位置，迎接着賓客。

「吱嘎！」

隨着一台平治S500停在酒店門前，車上的一個胖子推門下車，笑呵呵的看向了楊東：「小東，你這一走，咱們得有四五年沒見面了吧？」

「哈哈，你可是越來越富態了啊，虎哥！」楊東跟胖子握了下手：「謝謝你給我面子了唄？」

「哪裏的話，當年老柴好的時候，照顧過我，這情我一直記着！後來他讓人害了，我一直沒敢吭聲，這事確實挺籃子！但你也得理解，畢竟我上有老下有小，也得生活！你如果讓我這個年紀，再去舞刀弄槍的給柴哥報仇，那不現實，但你們聚鼎的人回到大L，讓我過來撐場子，就算腳下是釘板，我他媽也能咬着牙趟過來！」

「感謝的話不多說了，一會咱們酒上見！」楊東對於這種客氣話沒什麼感觸，但同樣給出了虛與委蛇的笑容，他知道面前的虎哥是個牆頭草，但他時隔多年回到大L，需要的就是一個排場。

「對了，我聽說你這次投資大L，把手裏工程建築的活，全都甩給L順口的畢方了？那B養的這幾年耍錢都快輸死了，哪有錢投資啊，現在他已經過氣了，社會上也沒人跟他玩了，要麼你給我甩點活唄，我保證給你干好！」虎哥繼續問道。

「哈哈，虎哥，當年我最難的時候，畢方不止一次的拉過我，我惹到光耀的時候，全大L的混子都躲着我，只有畢方敢頂着風幫我，而且把我送了出去，你覺得我現在把項目給你，你能接得住嗎？」楊東看着虎哥，笑呵呵的開口道：「柴哥曾經跟我說過，老爺們在社會上混，必須記得誰害過你，也更不能忘了誰幫過你！」

「……」虎哥似乎也沒料到楊東能說出這番話，被噎的一聲不吭。

「開個玩笑，別介意啊！」楊東接着又拍了拍虎哥的胳膊。

「沒事，我也是鬧着玩呢！」虎哥尬笑了一下，看見停車場那邊，從一台邁騰車上下來的孫建勛，微微一怔：「呦，孫局，您也來這吃飯啊？」

「哈哈，今天我弟弟回來了，這頓酒我必須得喝啊！」孫建勛爽朗一笑，大步流星的向楊東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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