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0

「衣衣。」

「老婆。」

「寶貝。」

「你怎麼了？」

「生氣了？」

任憑尹生怎麼哄她，羅衣就是不轉身，她鐵了心地橫卧在床上，留給尹生一張無情的背影。

「我知道錯了。」尹生一邊哀聲哄著一邊爬上床，躺在她身邊，左手剛剛攀上她的肩膀，卻被羅衣猛然抖落掉。

尹生意識到問題有些嚴重，探起身來朝她的臉上張望，羅衣正嘟著一張櫻桃小嘴，眼睛微微濕潤，她眉頭緊鎖著，看起來心情很糟糕。

羅衣睜着眼睛，尹生說的話她也全都在聽，可她就是不領情。

羅衣小姐，生氣也得有個限度不是？你老公雖然做錯了，可看在他及時來哄的份上，就給他個台階下吧。羅衣心裏倒是閃過這個念頭，可氣憤終究是佔了上風，她賭氣地想：就讓他的小心臟滴血去吧，剛才怎麼不顧及我的感受？

「老婆，對不起，我不是不想和你洗澡。」尹生開始解釋，卻有些難為情，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他內心絕望地狂呼：為什麼？難道你沒有發現我的反應嗎？非要我自己說出來嗎？都已經老夫老妻了，我哪裏開的了口？

羅衣啊羅衣，你怎麼能光顧著自己委屈，一點都不體諒我的感受呢？

尹生不僅覺得自己沒有做錯，心裏還糾結著等會和羅衣睡在一起又會有反應。

萬一被她抱來抱去的抱出意外了怎麼辦？

長痛不如短痛，尹生乾脆硬著頭皮說：「今晚我睡沙發吧。」

羅衣毫不理會，不理會就不理會，尹生憤然起身把柜子裏的夏被抱出來，臨走前，淡淡地留下一句話：「晚上我會起來幫你蓋被子。」

羅衣睡覺不老實，常常從床頭橫到床中間，有時不僅把被子給踢掉，自己都能滾下床。

剛開始同居的時候，尹生經常大半夜被她給蹬醒，時間長了倒也習慣了，醒來后可以幫她蓋蓋被子，免得她着涼，睡不着的時候還可以看看文獻。

他望着躺在床上生悶氣的小女人，胸窩裏的心疼感陣陣襲來，她怎麼就那麼不體諒自己呢？

忽然，羅衣嚶嚶地哭起來，一邊抽泣著一邊抱怨道：「你知不知道剛做完人流是不能盆浴的？我為了陪你，洗澡，冒着，被感染的風險。」

「你就一點都不，心疼嗎？」

心疼，他當然心疼，在這個世界上，他比誰都心疼羅衣，可是，他也沒做多麼過分的事情啊，難道不洗澡就是不愛她了嗎？真不知道女生的腦迴路都是什麼構造。

尹生手足無措地站在一旁，懷裏還抱着一團被子，他全身汗津津的，腦袋轟轟地都要炸開了。平生最見不得女人哭，這下不僅把自己老婆給氣哭，還哭的怎麼都哄不好。

羅衣乾脆放開了哭，哭的肩膀一抽一抽的，尹生的心情跟隨她的哭聲，從濛濛細雨直接過渡到大暴雨。

他把被子扔在床上，冷冷道：「那你要我怎麼樣？」

羅衣嚇得一哆嗦，也用同樣冰冷的語氣對他說：「你愛去哪睡就去哪睡，明天我要回娘家！」

「回就回！」尹生又撿起被子，擺出一副誰怕誰的姿態，可聲音一點不敢抬高，一聽就沒有底氣。

羅衣也不是沒有回過娘家，以前兩個人吵架冷戰，她一回娘家，尹生一日三餐全得在外面吃，尹生不懂洗衣服，襪子內褲和臟衣服全都一股腦兒地塞進洗衣機里，羅衣洗出來的衣服是噴香的，帶着薰衣草的味道，可他洗出來的衣服，不僅不幹凈，還有股潮濕的怪味。皮鞋沒人給他打理，尹生只好穿運動鞋去上班，要麼就去商場再買兩雙，去商場買鞋他也不知道去哪家，只好去羅衣經常帶他一起逛的那家鞋店，第一次自己去的時候，生怕別人嘲笑，他還跟店員撒了謊，後來店員問起羅衣，羅衣自己都笑的不行，毫不忌諱地就把真相給全盤托出，以至於每次尹生自己去買鞋，店員都會用一種笑眯眯的眼神望着自己，直到現在，尹生還以為人家都不知道真實情況呢。

離開羅衣，他很本就不能生活自理的好嗎？

說睡沙發就睡沙發，為了男人的尊嚴，尹生還真是頭也不回地就走向了客廳。

可他想起羅衣說的話，心裏愈發不是滋味，翻來覆去地怎麼着都睡不着，一磨就到了半夜兩點。

這時，他聽見卧室里傳來羅衣斷斷續續的聲音。尹生小聲地走到卧室里，聽到羅衣正在喃喃地夢囈，他打開壁燈，輕輕地爬到床上，這個傻瓜，又把被子給蹬掉了，尹生撿起地板上的被子，給羅衣重新蓋好。

他獃獃地望着羅衣圓溜溜的小腦瓜，聽見她蹙著眉頭，急切地說：「尹生，我怕，我們回家好不好？」

羅衣似乎夢到了什麼恐怖的東西，他們是在走夜路嗎？還是夢到自己帶她去逛鬼屋了？

尹生將手掌覆在她的手上，羅衣的小手冰涼，忽然摸到一個熱乎乎的東西，她立馬緊緊地抓住，可她不知道這是手掌，所以只抓住了一根手指頭，寶貝似的攥在手心裏。

羅衣最害怕走夜路了，上大學的時候，每次下晚自習，尹生都要送她回宿舍，有時候尹生太累了不想送她，羅衣還振振有詞地說：「沒良心的大壞蛋，我是來陪你自習的，路上那麼黑，你就放心讓我自己回去嗎？」

其實和其他女同學一起回去也不是不可以，可羅衣就是想讓他送，她喜歡被尹生寵著的感覺。

「尹生。」羅衣輕輕呢喃，緊張的表情漸漸恢復平靜。

尹生另一隻手撫過她的後腦勺，像安撫一隻受傷的小羊羔，溫柔道：「不怕，我在。」

「我們這就回家。」

「嗯。」羅衣輕輕附和著，呼吸逐漸恢復均勻，嘴角還泛起一絲甜甜的笑。

尹生的手就這樣被她死死攥著，一時也不敢鬆開，他只好把羅衣的被子拉過來一小半蓋在肚子上，胳膊攬在羅衣的腰上，靠着她就躺下了。

尹生耷拉着眼皮，將要睡着，羅衣又開始輕輕地呢喃：「尹生，不要走。」

那麼依賴，那麼柔弱的一聲呼喚，尹生的心臟猛然一縮，抱緊了她的身子，用體溫去驅趕羅衣的不安。

他關上壁燈，一片清冷皎白的月光灑進窗戶，深夜無人之際，最易發人深省，尹生想起平時對羅衣的冷落和疏忽，還有這次流產的傷害，都是自己的任性造成的。

他欠羅衣的已經太多太多。

能在一起的日子不多了，不管還有多久，我都會一心一意地陪你走下去。尹生就這樣寵溺地抱着她，一顆晶瑩的淚珠從眼角滑落，他心裏藏着許多秘密，唯有月亮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