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02、如果那一天】

一個月前,離開台灣的清晨,陸宇新要趕九點半的飛機,在六點多要出門時,看見妻子站在客廳的落地窗前等着他。

她穿着白色開襟衫,灰色及膝裙,清麗纖細的身影,在晨曦的映照下,染上了淡淡的白色光暈,脆弱的讓他心驚。

妻子怎會如此憔悴?

一股罪惡感湧上心底,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認真的看過她了。

陸宇新走向她,想說些什麼,但口袋的手機傳來震動聲,他知道是女孩打電話來催他了。

她似乎看見他略微為難的表情,於是輕輕的搖了搖頭。

「你走吧,要來不及了。」

聲音一貫的清冷,不知是否是錯覺,他似乎聽見了一絲哽咽。

陸宇新看着牆上的時鐘,猶豫了片刻,還是選擇轉身離開,關上門時,他回頭看向妻子。

她依舊站在落地窗前。

春末微涼的晨風吹過,白色的紗簾隨風揚起,飄落在她的身側,她的身影在起伏飄揚的紗簾間,忽隱忽現,若即若離。

他唯一只看清她臉上泛著淚光的淺淺笑容。

「再見了,宇新。」

那是她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

在上海那段期間,陸宇新對女孩很冷淡,他知道女孩想藉著這次他去上海出差的機會,讓彼此的關係更進一步,於是訂了機票,堅持與他同行,可他做不到,他無法真正背叛妻子。

幾天後,女孩負氣離開上海,因為擔心她的安全,陸宇新硬是抽出半天時間,放下工作送她去機場,她幾乎一路哭着離開上海,他卻一絲挽留的想法都沒有。

他唯一的念頭只有趕快將工作完成,他想回台灣,他忘不了離去時,妻子藏在笑容后的悲傷,他承受不了,他想念妻子,從來沒有如此的思念她。

陸宇新從一片黑暗中進到燈光明亮的急診室,眼前是一陣刺眼的眩暈,到處都是醫護人員和家屬急促奔走的腳步聲,滿滿的推床和病人,混亂壅擠,讓人心慌。

他茫然的站在走道上,不明白也不敢相信自己會站在這裏,等著誰來宣判他和妻子的未來。

陸晴在櫃枱查詢了余深雪的床號,她已經轉到加護病房了。

她看着標示,帶着一路沉默的陸宇新走向二樓。

到了加護病房的門口,陸晴回頭看向陸宇新,他神色凝重,臉色蒼白。

深吸口氣,她微微顫抖的按下電鈴,裏面的電動門打開,護理師戴着口罩快步走出來。

陸宇新抬起眼,看向從來不曾接觸過的陌生世界。

短暫開啟的大門,消毒水的味道充斥鼻間,生理監視器尖銳的警示聲通過走道不斷傳來,讓他的心臟急速跳動。

整片白色的牆面,一間一間玻璃門窗的病房,放着管線複雜的儀器,牆上的生理監視器顯示着他無法理解的數字,醫護人員戴着口罩快步來回穿梭其中,而其中一間就躺着他的妻子。

他的心一陣尖銳的抽痛,他想離開,他想帶妻子離開這裏,他想緊緊的擁抱她,不捨得讓她躺在這樣陌生冰冷的地方。

醫師確認了陸宇新的身分后,很快的向他解釋余深雪的傷勢,氣胸、血胸、大量內出血造成休克、昏迷……這些專有名詞他聽不明白,只知道醫師一直說病危,他很害怕,什麼都不想聽,心裏只想快點看到妻子。

陸宇新穿上隔離衣戴上口罩進去看余深雪時,他幾乎不敢相信眼前這個人是他的妻子。

她臉色蒼白,雙眼緊閉,身上都是監視器的管線,牆上生理監視器的螢幕,無法理解的數字不斷上下波動,身側都是點滴的管路,兩側肺部插著引流管,流出的血水觸目驚心。

不忍見他無助的站在病床邊,護理師上前輕聲對他說:「陸先生,你可以跟太太說話,也可以握她的手,只要不拉扯到管路,都沒有關係的。」

陸宇新看着護理師,怔愣了片刻才似乎聽明白她說的話,輕輕點了點頭。

他顫抖著伸出雙手,輕握著妻子的手。

她的手依舊纖細柔軟,可卻失去了附在他手上曾經有過的溫暖,冷得讓他覺得心幾乎要凍結。

「深雪,我是宇新……我回來了,你快點醒來,我帶你回家……你醒來好嗎?……求求你……」,他不知道該怎麼面對眼前的這一切,話沒說完,整個人幾乎要跌跪在地上。

醫護人員和陸晴趕緊扶住他,將他帶離加護病房。

警察到了加護病房門口,大致告訴陸晴車禍的過程。

酒駕的貨車司機闖紅燈,攔腰撞上余深雪坐的計程車,兩位司機骨折,目前都沒有生命危險,還在開刀房手術,但被直接撞擊的余深雪,在救護員起初到達時,她還能說話,但等到他們破壞車體將她救出時,她已經失去意識了。

簡單明確的一段話,清楚交代了事故的原因,責任的歸屬。

簡單明確的一段話,卻清楚而殘忍的切割了他與妻子的未來。

陸宇新坐在加護病房門口的長椅上,強撐著身體,幾個小時后,疲憊和高度焦慮的情緒,讓陸宇新的精神逐漸恍惚,模模糊糊間,他憶起了和妻子第一次的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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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子的情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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