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發燒

尹濃濃嘴抿緊，硬撐著站起身，「謝謝，不過不用了！」

先陸墨昀一步，她轉身離開。

可憐她？嘲諷她？

她還沒到那個地步！

「陸少…」司機下車，站在陸墨昀身旁，不知現在該如何。

陸墨昀面部緊繃，看著她背影穿過馬路，最終消失於茫茫雨幕中。

手不自覺得握緊傘柄，很好，他不該對她過於在意。

他在自己控制不住要追上前時回身上車。

尹濃濃說她沒到那個地步，但殘酷的現實再次打擊到她。

門鑰匙找不到。

不知是丟了，還是被人惡作劇的偷走。

初秋早晚溫差大，樓道里有風，凍得她發抖。

她掏出手機，慶幸手機沒有因雨水而報廢。

翻閱通訊錄，竟然尋找不到合適的人選。

吳沁？她剛找工作，和朋友合租，屋子很小，根本容不下她。

齊天？他根本不待見自己。

她翻到通訊錄最下方，指尖猶豫在那個備註為太陽的聯繫人。

這個備註關係一定不一般，她咬牙，撥通電話。

耳邊傳來呼叫聲，她緊張的等待。

最怕鬧個烏龍。

接通了，那方傳來溫和的男聲，似乎有些吃驚。

「濃濃？」

尹濃濃臉色徒然一變。

那方是顧文淵。

遲遲聽不見聲音，顧文淵焦急地問，「你發生什麼事了？」

尹濃濃回過神，迅速掛斷電話。

她緊握手機，放在胸口。

顧文淵，是尹濃濃的太陽。

他是尹濃濃晦暗世界中的一縷晨光。

……

顧文淵來不及換掉居家服，拿著外套就趕往尹濃濃的家。

他具體也不知道尹濃濃住哪層，只有徒步上樓梯，一層一層的敲門尋問。

剛上到七樓，他便看見縮在角落裡的人。

第一次見到濃濃是什麼場景？

她蹲在小區道路口，摸著一隻小野貓。

烏黑的發遮住大半臉，和那剛出生不久就被拋棄的貓咪一樣，瘦弱可憐。

半晌，她抬頭，睜著大大的眼睛，臉上儘是可怖的傷口。

顧文淵當時十五歲，被她的傷嚇到，他問，「你叫什麼？」

她搖搖頭，警惕地往後躲。

「你受傷了，我帶你去醫院。」

她說什麼都不肯走，顧文淵只好放棄帶她去醫院的念頭。

「你等著我。」他說完就跑開。

等他再回來時手裡拿著各種藥水。

他蹲下身和尹濃濃平高，小心的為她上藥。

藥水刺激到傷口，她也不哭，用清澈的眼睛盯著他。

「以後可不要再受傷了。」

可下次依舊會看見滿身傷痕的她。

後來，他知道這是她后媽傷的。

她被打后就站在那裡等他來，如果他不來，她便繼續等。

等她再大些，受得傷是少了，人卻更沉默。

只有在他面前會露出笑容，再甜甜地喊一聲，「文淵哥哥。」

他學醫，出國留學。

離開前一天，尹濃濃站在路口看他，無論他怎麼勸，她也不肯回家。

他無奈上車，只能透過車窗看著她的身影和燦爛的夏花一同變小。

顧文淵上前，身體遮住燈光，陰影落在她身上。

「濃濃。」

尹濃濃身體微顫，緩緩抬頭。

再看到他時詫異地瞪大眼睛。

聲音有些弱，「你怎麼來了？」

顧文淵瞅她渾身濕漉漉，皺眉將外套脫下，語氣帶著不悅，「下雨不帶雨傘？電話為什麼掛斷？」

尹濃濃被他這頓數落，更沒聲響。

顧文淵還想說她知不知道他有多擔心，意識到自己語氣太凶，柔和幾分，「沒帶鑰匙？」

尹濃濃點頭。

他俯身，用衣服裹住她，「那先回我家，嗯？」

怕她多想，接著說:「你這樣會感冒的，等雨停了再想辦法。」

尹濃濃明白他是關心自己，現下呆著確實不是辦法，只好跟在他身後。

她看著顧文淵的衣服，想必他很著急，「麻煩你趕過來了。」

顧文淵嘆氣，「不用再謝我，什麼時候跟我這麼客氣。」

尹濃濃不知該說什麼。

顧文淵知道原來的尹濃濃對他的心思嗎？又發現自己的不同嗎？

在他面前，總是被他的溫柔細心所溫暖。

到了顧文淵家裡，意料之中的乾淨整潔。

她洗好澡，穿著顧文淵準備的衣服走出來。

「你還沒吃飯吧？」他問。

尹濃濃點頭，這會兒肚子確實餓了。

「我沒做過飯，粥也沒煮好，」顧文淵有些尷尬。

聽聞他的話，尹濃濃倒不覺得為難，她乾脆去到廚房。

裝備齊全，蔬菜備得也多，只是一看就沒用過幾次。

她拿出幾樣菜，「沒事，我會做，你別嫌棄我就好。」

「你來我家還要你做飯…」

尹濃濃關上水龍頭，扶著櫃檯看他，「不然咱們餓著？」

顧文淵見她質問模樣，驚訝卻止不住笑容，「那就讓我看看你的手藝吧。」

她切菜時顧文淵站在廚房內手忙腳亂也幫不上忙，她輕笑道:「你是哪科的醫生？」

顧文淵放下手裡的盆，「外科。」

尹濃濃將案板讓出來，「唔，那經常用手術刀咯？不如你幫忙切菜好了。」

顧文淵自然答應。

尹濃濃看著他修長的手指有條不紊的切菜，將芹菜切成等距離的小段。

他的手術難求，要是被人知道他用那珍貴的手切菜，不知該作何感想。

粥太稠，乾脆當稀飯吃。

又簡單炒了幾個菜，燒了湯，一併端上桌。

四菜一湯上桌，色香味俱全。

顧文淵吃驚地看著滿桌晚餐，「真是沒想到。」

尹濃濃有些不好意思，「就是些家常菜，你先嘗嘗味道吧，可別被菜相欺騙了。」

顧文淵聞言夾菜，味道自然不錯。

吃過飯，尹濃濃實在心疼他的手，主動承包了刷碗任務。

看她忙裡忙外，整個家也多了人氣，顧文淵一直清冷的心也一併被暖化。

等一切收拾妥當，尹濃濃來到窗前，透過被雨水淋濕的窗戶向外看。

萬家燈火，全部浸透於雨水下。

顧文淵從屋裡走出，也看向雨景。

「這雨看狀況一時半會還停不了，不如你先在這住一晚，我這裡有件客房，床單被罩都是新換的。」

尹濃濃回頭，沖他抿嘴笑，「看來也只能這樣了。」

她躺在床上，四周滿是清香。

閉上眼，入眼都是陸墨昀站在她面前的那幕。

公司員工的嘲諷都沒他的笑容來得刺眼。

她睜開眼，揮散腦中的畫面。

不是從第一天就已經領會過他的冷漠無情嗎？

現在何必想那麼多。

她就是隱約有些失落，以為相處這些日子他會對自己有改觀，沒想到關係還是僵持不下。

耳邊是雨水拍打玻璃窗的聲音，像催眠音樂，吸引著她進入夢鄉。

午夜。

尹濃濃步入一片虛無。

白霧散去，她看清年少的自己埋在被中哭泣。

那是她剛被送進福利院的第一夜，只有淚水和孤單陪伴著她。

場景變換，她又來到一條昏暗的小巷子，十六歲的自己被幾個流氓圍住，正奮力地反抗。

突然齊天衝過來，打跑了幾人，走到她面前，一身匪氣，「人走了，別哭了。」

她剛要走進看真切，又來到她畢業聚會後要上車時。

她衝過去想阻止自己關上車門，卻無奈地只能站在原地。

車開走，下一秒天旋地轉。

似在火海中炙烤，又似在冰水裡浸泡，忽冷忽熱，無比煎熬。

「濃濃，濃濃？」好像有人在叫她。

尹濃濃費力地睜眼，朦朧中看見顧文淵擔憂地神色。

顧文淵放下體溫計，見她醒來連忙扶起她，「要不是聽見你說夢話，還不知道你燒得這麼厲害。」

尹濃濃腦袋昏沉沉，想說話嗓子乾地無法發聲。

顧文淵將吸管遞給她，她如快旱死又突然進入河流地魚，拚命地喝水。

「來，把葯吃了。」他將藥片遞給她。

尹濃濃聽話地照做。

吃過葯困意襲來，她再次陷入沉睡。

直感受到額頭有冰涼驅散她的燥熱。

意識真正清醒時，她睜著眼放空了許久才想起自己在顧文淵家裡，自己發燒了。

屋內窗帘緊閉，房間陷入黑暗，她也分不清白天黑夜。

身體還酸痛無力，她撐著身體要坐起。

顧文淵這時推門進來，見她醒了放下心。

「你下次不舒服就告訴我，害得我這個醫生不盡責。」

「我…」她開口，嗓子暗啞地不像話，幾乎臨近失聲。

他嘆氣，走到床頭，把葯和水遞給她，「你這是燒壞了嗓子，再歇會，來，把葯吃了。」

尹濃濃喝完葯，顧文淵接過。

她不放心，用手比劃，想問他幾點。

他看明白后回答，「下午四點多，我已經幫你請假了，你就放下心來好好休養。」

她這才鬆口氣，頓時又覺得實在麻煩他。

「你不用覺得不好意思，也多虧你在我這能照顧你，否則你自己在家發燒了都不知道。」

尹濃濃被他說地羞愧，尷尬一笑。

「還睡會嗎？」

她搖頭。

「嗯，睡多了是不利用養病，吃點東西補充能量吧。」

他把叫人做的清粥小菜端來。

尹濃濃嘗了一口，扁桃體發炎，下咽都伴隨疼痛。

見她吃得費勁，顧文淵趁機教育她，「這下知道難受了，昨天淋雨時怎麼不想？下次沒傘就給我打電話，我去接你。」

尹濃濃點頭答應，心想你要來接我才壞事呢，被那些人看到，不一定背後怎麼傳。

早知道她聽不進去，顧文淵也不多啰嗦，等她吃完將碗筷收拾好。

「你先躺好，我給你切點水果補充維生素。」

接下來尹濃濃被他安排得明明白白。

直至夜晚，她才有些好轉。

雖然還是無法發聲，但身體有了力氣，可以下床走動。

之前手機沒電關機，此時充完電開機，立馬遭受小佳的微信轟炸。

「濃濃，你感冒怎麼樣了？」

「唔，估計你還沒好。」

「看完一定要回信啊！」

尹濃濃看得一頭霧水，發微信回她。

瑤瑤:怎麼了？

小佳:哇，你好啦？

瑤瑤:嗯，沒大事了。

小佳:那我問你哦，你真的跟別的男人同居嗎？今早公司都傳遍了，一個聲音超級蘇的男人幫你請假！

尹濃濃看到這條消息，心中暗叫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