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節 無花無果

第一百五十節 無花無果

佛教有四大部洲之說,除卻南部瞻洲之外,其它三個具都虛無縹緲,無人得見。並非這些部洲不存在此紀元,而是這些部洲輪換在部洲與佛念之內。若無法緣,無從得見。

東勝神洲,日出之地。這裡最有名氣的自然是花果山水簾洞,因為這裡出了一隻翻天覆地的猴子。

猴子功成身退之後,回到了花果山,在這裡,他只做了一件事情——認真的思考自己存在的意義。

這隻猴子思來想去,總覺得自己的生平好像是被人安排好了一樣。

先是被女媧遺棄,再被菩提收入門下,再到大鬧三界,然後被壓在五行山下,最後一路保護唐僧取回真經,修成正果。這一切,未免有些巧合,或者說就像被安排好的戲劇,只有作為主角的他毫不知情。

不說自己的出身來歷,也不說那個便宜師傅菩提老祖,單說三界中那麼多厲害的妖怪,為何天庭偏偏關注了自己?還任由自己胡鬧,甚至可以說陪著胡鬧?

因為出生時震動了天庭?

即使星君下凡投胎,天庭都會有感應。

因為攪了龍宮,犯了天條?

那金翅大鵬鳥一頓飯就要吃一國的人也沒見天庭管。

因為鬧地府刪了生死薄?

西天路上不在生死薄上的妖怪一抓一大把。

任由自己攪鬧天庭,是因為自己太厲害?

九九八十一難中的妖怪,比自己弱的屈指可數,比自己強的比比皆是,而且大都是自己斗敗的那些神仙圈養的。

……

猴子想了很多,而且隨著法力的提升,他的思緒也越來越清晰。

終於,猴子緩緩的站了起來,猛地扯掉了身上的袈裟,用尖酸刺耳的聲音喊道:「入你老母!合起伙來騙俺老孫!」

花果山上,百花繚繞,瑞果千乘,不愧為花果之名。

而此時此刻,隨著猴子的暴起,整個花果山震動,草木搖曳,花殘果落,頃刻間,一片狼藉。

轟的一聲巨響,猴子已然撞破水簾洞,飛到了半空中。他腳下踏七彩祥雲,手中緊握鐵棒,眼內閃著金光,盯著整座花果山一動不動,不知在想些什麼。

也許是一瞬之間,也可能用了十數年,猴子才再次動了起來。他舉起凶棒,直搗而下,並咬著獠牙,兇狠鱉燥的吼道:「這一切,都是從你開始。」

猴子無父無母,孑然一身,但他卻有一個溫暖舒適的家,也有許多生死與共的家人。

當他身為頑石時,是因為有了他們,他才不會沉寂空聊;

當他破石而出時,是因為有了他們,他才不會形孤影單;

當他藝成歸來時,是因為他們,他才不會空懷絕技;

當他大鬧天宮時,是因為他們,他才不會勢孤力薄;

當他被壓山下時,是因為他們,他才不會情無所寄;

當他被逐遣返時,是因為他們,他才不會無家可歸;

當他……

破石而生、尋源成王、藝成歸來、七聖結拜、大戰天庭……這裡的記憶,一樁樁一幕幕閃現在猴子的腦海里。

手中還緊握著凶棒,眼角卻已濕潤。

是誰說石猴無淚?

雷公似的兇相越顯猙獰,再難以忍受盤車絞磨的心痛。

是誰說大聖無敵?

悲痛撕裂了堅強,化為仰天怒吼,炸開了心中的那頂金箍,天地間回蕩著暴猿的吼聲,卻已無人回應。

「為什麼?」

曾經的猴子,「人若罵我,我也不惱;若打我,我也不嗔,只是陪個禮兒就罷了。一生無性。」

他是多麼乖巧善良,寬宏大方。只因跟著菩提,便學會了桀驁不馴,沾火就著。

這可能是佛門的計謀,卻從未想過猴子的感受。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在猴子完成了他的使命后,花果山上的猴子猴孫們似乎也完成了他們的使命,消失的無影無蹤,僅留下那滿山的花果。

猴子當然也找過如來理論,卻被一句「空即是色,色即是空」打發了回來。

猴子一直在冥思,想弄明白這句話的真諦,直到現在,他才覺得,這就是如來懶得理自己了,就讓自己來騙自己。

「說什麼空就是色?說什麼色就是空?」猴子在半空中抓耳撓腮的翻滾著。

他一邊揪打著自己,一邊語無倫次的咆哮:「你們在哪裡?在哪裡?為什麼都不見了?」

發瘋的在空中折騰了好一會兒,正揪著猴毛的猴子忽然發現,腳下那座被自己打碎的花果山竟然又恢復了原狀。他猛地僵在了原地,而後,金光閃爍的猴眼漸漸變得血紅。

「騙子!都是騙子!」

猴子心中最後的一塊聖地也被無情的摧毀,他便陷入了徹底的瘋狂。

只見他一會兒舉棒向著花果山亂搗,只把好好的大山打得四分五裂,石木齊飛。

稍停片刻,花果山便又恢復原樣。猴子又使出法天象地,搖山撼嶺,舉起整座大山,往海中擲去。

山入海中,卻落回原處。猴子又變化成有首無尾的饕餮,張開大口,把花果山吞入其中。

吞去一座,又顯一座,化去一山,又來一山。猴子越吞越快,花果山卻及時顯化在那裡。

猴子大怒,大口一張,覆天壓下,如一口大碗,把花果山扣在嘴裡。

眼不見,心不煩,猴子終於可以稍息怒氣,略穩心驚。

凶獸饕餮,無食垂涎,口中含食,涎液倒懸。猴子便用舌頭卷了一下涎液,便碰到了花果山。

這一下,如同霹靂觸動天弦,激得猴子跳了起來,變回了原形。

用盡了辦法的猴子,似乎走到了窮途末路,他雙手抱頭,嘶聲爛吟,放棄了努力,捨棄了法力,任由自己從雲頭掉落,摔倒在花果山上。

猴毛蓬鬆,目光渙散。就算被壓在五指山下時,猴子都沒有感到過如此無力。

天生的戰神,不屈的烈魂,就這樣被打敗了。

「這究竟是什麼神通?為什麼要這麼折磨我?」

猴子累了,他輕輕的閉上眼睛,不再聽這裡舒適的風聲水聲,不再看那些熟悉的山花果樹,不再,思考。

花果山漸漸被他遺忘,無數的花果慢慢失色,掉落。他也漸漸被山石同化,從腳趾處開始,一點點變成石頭,一點點漫過腳腕,往上蔓延過去。

時間一點點過去,這片曾經歷戰火仍然燦爛的花果,不再充滿生機和喜意,只剩下孤寂和頹敗。

數十年過去,石化仍在蔓延,已然侵到了猴子的胸口。山中也再無花草樹木,一切將歸於虛無。

這個由有化無的過程中,相對於整個天地的演變,是極其短暫的,而這短暫的過程中,還是出現了變數。

一柄殘破舊敗的黑刀,閃著光華,被一名紅衣女鬼操控,破開了空間,衝進了這片死寂之中。

隨之而來的是一名意氣風發,氣宇軒昂的少年,少年身後,跟著個邋遢的酒鬼。

此正是古飛與楊彪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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