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離京

真相就是這麼殘酷。

我已經不是當初在體育館為倖存者捨身請命的陳曉峰了。那時的我以為憑藉自己的幸運第一個獲得了抗體，而想當然的把自己放在救世主的位置上面。然而雯雯、郭文德和403的相繼離去，讓我徹底明白，自己只是一個普通人，在最無助，最絕望的時候我連自己身邊的親人都不能保護好。所以皺巴老頭在說出這番話后，我只是覺得難過，沒有了反抗的意思。

想想，自己連身邊最喜歡的女人都保護不了，還談什麼英雄！

我僵住不動了。

白髮老者猶豫了后一會兒，說道：「事情並非你想的這樣，我們疫苗還在生產，但是數量有限，我們決定讓你帶著疫苗進行宣傳，這樣人們就把你當成就是英雄，災難過後請你帶領他們重建家園！」

我嘴角上翹，發出陣陣冷笑！他們放棄了其他人的生命，去要我去背負這個良心的譴責，如意算盤打得真好！

精神老頭似乎看出來我的顧慮，進一步解釋道：「災難面前人類都是弱小的，我們做不了上帝但是要做個英雄，英雄就是懂得取捨，曉峰你明白嗎？」

「你們完全可以找403啊，他就懂得取捨，不還是死在東海了嗎？」我輕蔑的說道，此時我已經不關心什麼災后的問題了，也不關心這場災難，似乎這就是世界末日我也沒有心情討論如何生存，只是心裡難受，對朋友，對愛人，對這場災難死去的無辜者。

「放肆！你知不知道403最後一句話給我說的是什麼嗎？」白髮老者戰戰巍巍站起來，一步一步緩慢向我靠近，我從來沒看到過這表情，他滿目疑惑，卻又不得不堅信。

「他說，你是他見過的最完美的人！」白髮老者努力從嘴裡擠出來幾個字

我感覺詫異，因為403對我來說才是最完美的性格，有智慧，有膽識，有責任，有擔當。他的表現在我看來無可挑剔。

「你一定充滿了疑惑，對吧，」楊老先生也走了上來，「你一定覺得自己哪一點都比不上秦雲對吧？」

我點了點頭：「他比我冷靜，比我智慧，更比我有計謀，我比不過他！」

楊老先生聽到后，笑了笑：「冷靜，智慧以及計謀這些東西後天都可以通過學習改變，唯有一顆保護弱者的心改變不了，秦雲說你有一顆善良的心，你一定要保持住！」

我聽后冷冷的笑了出來：「我已經在昧著良心替你們做事了，還怎麼樣讓我保持？」

說罷，摔門而出。

我不想這麼虛偽的聽他們的奉承之話，也不想做一個英雄讓眾人矚目，因為我明白英雄的背後是無數的鮮血和生命，他們都是無辜的人類。

但是，我又想不到更好的解救辦法。

恍恍惚惚，我回到了剛來地下避難所的那個房間，推門進去看到三女安靜的躺在床上休息。

「陳先生，你回來了！」蘇一臉標準的笑容

「嗯！」

「會議都討論了什麼內容？」徐倩走上前嘰嘰喳喳問道

「這個……」我有些猶豫

「議會討論的議程都是保密的，你別在為難陳先生了！」蘇婉茹把徐倩拉到一旁，示意她不要糾纏我。

我走到床邊，看到李靜安靜的睡著了，然後在那發獃兒。

世界已經這個樣子了，我能做些什麼？真希望有人能站出來給我指點一二。

「徐倩，你說世界末日那些沒有買到船票的人可不可憐？」我轉頭看向徐倩

她被我這麼突然一問，嚇得有些不知所措：「峰，峰哥，你怎麼了？」

「我是說，如果真有世界末日而又只能少數人可以存活，那死去的人是不是很無辜！」我有重複了一遍，而且問題說的很明白。

這下，徐倩到沒有了驚慌失措的表情。

她愣了一會兒，認真的說道：「我不知道什麼叫做可憐，什麼叫做無辜，如果說死去的人可憐，那活著人不能安心生活，每天擔驚受怕，受人侮辱，我覺得那才可憐。」

聽到徐倩這麼一說我才漸漸明白楊老先生說的那句話--生者不息！

世界都已經這個樣子了，再壞還能壞到哪去，我只能大步向前。

「世界上沒有幾個事情是公平的！」是李靜，她睜開了眼睛，原來從我進門她就醒了，只是閉著眼睛休息。

我看到她睜開眼，臉上漏出一絲微笑。

「造成這次災難的又不是陳先生你，」蘇婉茹走到我的面前，「你不必自責！」

自責我到是不自責，只是覺得那三個老頭把良心債都推到我的頭上，心裡過意不去。

李靜她看出來我的心思，耐心的開導我：「曉峰，你不是上帝，救不了全部人，你只要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就沒什麼好自責的！」

我斜眼看到李靜說這話的同時，身體不由自主的抽搐，俯身一把抱住她：「李靜，我明白我都明白，你不用再說了，告訴我你怎麼了？」

蘇婉茹顯然很清楚李靜的身體狀況，她連忙趕過來查看李靜的病情。

「傷口感染！」蘇婉茹慌張的說道

什麼，明明都做好了消毒措施，怎麼還能感染！

我看李靜傷口暗紅，不像是感染的樣子，況且李靜身上並沒有灼熱感！

「快，去請劉健醫生！」我大喊到，心裡清楚這個蘇婉茹也就是個二把刀子，雖然幫李靜包紮了傷口，但是衛生條件沒有做好，所以導致李靜現在還是奄奄一息的樣子。

「不，不用了。」李靜艱難的說道，「是，是敗血症，注射抗生素就行了。」

我知道李靜她學過醫學，但是她這麼冒然下決定，我覺得還是草率。

「奇怪，李靜妹妹的身體並沒有高熱或者巨寒的表現啊！」蘇婉茹在一旁疑惑

我氣不打一處來，你這個半吊子水平的醫生，懂得怎麼治療嗎？現在這個節骨眼還在這裡琢磨病情，趕緊去找劉健那個禿頭啊！

「還不快去！」我厲聲喝道

蘇婉茹嚇了一跳，但是她不敢得罪我，乖乖的跑了出去。

「你不該這樣！」李靜想要打我，「你現在脾氣越來越暴躁了！」

李靜生氣了，她覺得我不應這個樣子對蘇婉茹，在她看來蘇更像一個姐妹一樣在我們身邊生活，而我剛才的態度就像是對待僕從。

我自知有愧，點下頭道：「我知道錯了，待會兒我向她道歉！」

徐倩這時也關心起來李靜的健康：「李靜姐，你好好休息，要不要吃點東西我去給你拿？」

李靜搖了搖頭：「我只想和點牛奶！」

徐倩聽到后，飛快的跑出了房間。

此時房間內就剩下我們兩人。

「哎，你說現在這個情形像不像當初在超市的場景？」李靜悠悠的說道

「像，真像！」我臉上一笑，想起來當日在超市的閣樓，雯雯跑出去給我找水，當時就是剩下我和李靜兩人。

「兜兜轉轉，我們又回到了原點！」李靜像是在沉思些什麼，不自覺說了出口。

「不對，至少我們現在不用擔心被那個禿頭扔出去！」我看著李靜，幽默的說道

「哈哈，那個禿頭一會兒還要來救我！」李靜聽到后哈哈大笑

世事難料，想當初我們在超市舉步維艱，那麼困難的日子都挨過來了，以後的生活我還怕什麼？

聽到李靜這麼一笑，我也開朗起來：「對啊，對啊，你說這是不是上帝安排好的？」

在聽到我說的這句話后，李靜沉默了，她久久不能從自己的情緒中走出來。我擔心她的身體，又想不出她現在的心情到底怎麼樣。

「怎麼了？」我關心的問道

「沒什麼，就覺得有一些失落！」李靜*的回道

「當初，你說你羨慕雯雯。你能告訴你為什麼嗎？」

良久。

李靜終於開口：「我真的很羨慕她。她能遇上你這麼一個男人對她百般照顧，病毒爆發后又不顧一切保護她，就在你快死的時候也全都是想著她的安全。我怎麼就遇不上這麼一個人！」

李靜一番話讓我久久不能釋懷，雯雯給我說她羨慕李靜，聰明，勇敢，幹練。但是雯雯她不知道，李靜所羨慕的正是雯雯的天真，浪漫，單純。

人生如戲，上帝導演這一場悲劇讓我們彼此仰望別人的生活，而忘記自己的一切。

兩人死一般的寂靜。

又過了很久。

李靜幽幽說道：「我從小父母離婚，沒有得到過他們意思關懷。小時候我總羨慕別的小女孩有新衣服穿，而我只能穿著我奶奶給我做的麻布衣上學。在學校我受人欺負，她們都說我是個野孩子，沒人疼，沒人愛。終於等我長大了，可以離開那個生我養我虐待我的家，來到了社會，我才發現原來這個世界真的不公平。有權有錢人可以肆意踐踏你的尊嚴，我真的很想有個人站出來，用雙手從背後抱住我，說一句，未來我替你扛。可惜，說這樣話的人都是另有所圖。」

我從來不知道李靜有這樣的身世，在公司的時候只是聽劉姐她們八卦，把李靜貶低的一無是處，後來我們從辦公室逃出來后，我漸漸發現李靜是我見過的最特別的女孩，她可以選擇無數中生活方式，靠著男人，靠著老闆，但偏偏她靠著自己生活。

「我不知道你還有這麼一段過去，對不起勾起了你的傷心事！」

李靜顯然沒有注意到的道歉，自顧講述著她的經歷：「初入公司的時候，老闆就對我有想法，每次去陪客戶吃飯都拚命灌酒，有時候喝的是在喝不下去了，就去廁所吐出來，回來接著喝。我拿到的每一個單子都是我用命換來的，你和劉姐還在背後議論紛紛。」

說到這裡，她用拳頭砸向我的胸口。

但是，李靜身體虛弱，沒等她砸了兩下，就身體一軟，順勢倒在我的懷裡。

我趕緊雙手環抱住李靜：「好了，好了。現在我向你道歉，以前我嘴賤，說了你不好的話，如果在貶低你，我就……」

我做出發誓的動作，但是被李靜制止住了：「你不用這個樣子，男人發過誓比海水都多！」

我一臉委屈，可憐巴巴的看著李靜：「那你要我怎麼證明！」

「嗯，說你的心裡話！」

我愣了好久，心裡話，什麼心裡話。

李靜接著說道：「就說你昨天在我昏迷的時候說過的話！」

昨晚，在李靜受傷之後，我絮絮叨叨講了一大堆話，我怎麼知道是哪一句話？

於是佯裝做出努力思考的樣子。

啪的一聲，李靜在我臉上打了一記響亮的耳光。

「說你昨晚嘰嘰咕咕說的話！」李靜怒目圓睜，氣鼓鼓的看著我。

「說，說你是我，我的女人！」我努力想了很久，就是想不到昨晚說了什麼，隨口而出

「嗯，就是這句！」立即給滿意的笑了

天吶，昨晚我在大腦思考之際，難道嘴巴不聽使喚，說了出來。

我看李靜面露笑意，也知曉她的心思。索性趁熱打鐵：「李靜，你不知道自從你受傷之後我才知道，你在我心裡多麼重要！」

李靜不說，臉上露著笑容，平靜的看著我。

我剛想說的話看到她這個表情，也給噎了回去。

「別停，繼續說啊！」李靜就好像在聽故事一樣

我咽了一口口水，繼續說道：「你，你能不能做我的女朋友？」

李靜聽到這話，有點生氣：「切，就這樣嗎？就這樣就完了？」

我看她一臉生氣，以為她不高興，悠悠的說道：「你不願意，那就算了。」

說完，假裝往外走。我知道女人在向你講述自己的過往時，不是把你當成親人，就是把你當成愛人，剛才李靜說的那些話，已經猜到她心中喜歡我，所以欲擒故縱。

「回來，你怎麼就這麼沒有耐心！」李靜真的生氣了，要從床上走下來攔我，可是她傷口沒好，剛一起身就墜落在床上。

我看到后，急忙反身，一把抱住李靜：「你瘋了嗎，起來幹嘛！」

李靜順勢在我臉上親了一口。

果然沒錯，李靜她不捨得讓我走。於是我一本正經道：「嗯，你這算是答應了！」

「沒，沒，沒！剛才，剛才不小心！」李靜一臉嬌羞，說實話我還是第一次看到李靜這個表情，我原以為她跟著老闆久經風場，看慣了男女之事，沒想到她還是這麼羞澀。

這下完了，她扭扭捏捏，我可不能猶猶豫豫！

於是，我一把按住李靜，對著她的嘴親了下去：「我就要你做我的女人！」

李靜不在反抗。

「對，對不起！」是徐倩的聲音，她端著一杯牛奶走了過來，看到我倆這一幕，半捂著眼睛說道。

我倆迅速拉開距離。

「牛奶拿過來吧！」我說道

徐倩臉紅紅的，走了過來，我喂李靜喝下。

本來，我和李靜的關係一開始就很曖昧，徐倩她也知道。直到今天看了這一幕她才相信，幽幽的對我說道：「峰哥，你們是戀愛了嘛？」

李靜不說話，我摟住她道：「是的，從今天起，李靜就是我的女朋友了！」

「恭喜恭喜」

這時蘇婉茹帶著劉健醫生趕來，他們還帶了一個醫療團隊。

我和徐倩走了出去，放心的把李靜交給他們。

「今後有什麼打算？」徐倩站在我的一旁問道

我微微一愣，說實話我也沒有目標，以前和雯雯在一起的時候都是她規劃好了目標，我負責執行，現在和李靜在一起了，她可不是一個坐享其成的女人。

「能有什麼打算，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徐倩不在說話，她顯然不滿意我的回答。

就在這時，小鬍子走了過來。此時天已經半晌，地面也已經安全。

「陳先生，我們今晚連夜撤離到第0號安全區。您去準備準備吧！」

「元首沒有記恨我？」我早上在會議室摔門而出，我以為他們就此放棄了我這個人。

「並沒有，元首說你一時接受不了，等以後時間久了自然就放下了。」

我換看四周，地下避難所建立的如此豪華氣派，在這裡面生存也安全舒適，況且李靜現在受了傷，不能跟著我在外面吃虧受累。於是好意笑道：「賈主任，請你替我轉告宋老，我想明白了，接受你們的邀請！」

賈主任在聽到這話后，高興的鼓了鼓掌：「太好了，元首知道了一定高興！」

我微笑著看著小鬍子，自從他不顧一切為李靜去別墅拿醫藥箱始，我就沒有了初見他的那種鄙夷感。加上他臉上隨時帶著的笑容，讓人感到親切，於是鄭重其事的說道：「賈主任，請你和元首放心，我一定不會辜負403的期望。」

小鬍子轉身消失在走道里，他一定是去轉告這個消息。

徐倩看著我問道：「峰哥，他們邀請你去做什麼了？」

我沒有說話，兩眼靜靜地看著走廊的盡頭。

半晌。

我悠悠的說道：「徐倩，我們去收拾行李，準備出發！」